「昨日卑職飲酒過甚,燕將軍之舉卑職雖已記不大清,但多謝燕將軍相助,卑職來日定會相報。」
燕綏淮又一笑,啟州人報恩的強烈念頭徐雲承當然躲不過。
他算對了。
所以他今個兒討債來了。
「擇日不如撞日,徐大人請我進去喝盞茶便算了。」
徐雲承愣了愣,轉向欽裳道:「備茶。」
那倆人在陋室的窗邊飲茶,真好似閒雲野鶴。徐雲承起身去將支摘窗支起,以散去屋內燕綏淮那滿身的香——這香總將他拉回年少時,聞久了他心裡頭不大舒服。
燕綏淮見狀只淡笑著吹茶。
「阿承……」
「別這麼喚我。」
「那就……耽之?」燕綏淮笑得歡,「這屋子未免太過簡陋,一點兒也不襯你。」
「襯不襯我,我不知道,不襯燕將軍是真,您還是快些吃茶罷!」
「你若真想快些趕我走,這茶便不該燒得這般燙。」燕綏淮拿長指摩挲那有些發燙的杯沿,「否則總讓我覺著……你是不是還想留我坐久些。」
「您多慮了。」
「你就直說我自作多情不成麼?」
「不成。」徐雲承抿了抿茶,又開了口,「最近啟州如何?」
燕綏淮那濃眉蹙起,平放於桌上的手被攥成了拳。
「啟州與坎州交界的那片山野匪患鬧得很兇,自打朝廷招安了那些個江湖中人,匪患沒有官府命令便沒人管。坎州的那些官兒拿交界處的人們都當野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是瞧都不瞧。眼下我爹他們奔於啟北,又哪裡顧得著啟南之事?還不是只有百姓受罪!」
「匪麼?」徐雲承聞言手有些抖,索性將茶杯暫擱,把手也一併擺在了桌上,「將軍何不稟報皇上?」
他這是又想起了他慘死的爹娘!
「我?我怎會不稟報?!可今朝不比往昔,朝廷裡頭的官個個都好似生了紅眼病,總喜歡逮著地方官一頓亂啃。我當時上書言事,可結果呢?」
燕綏淮將茶杯往桌上一放。
「就因我如今是鼎州的將軍,言的是啟州與坎州的事兒,不僅被坎州的官指著鼻子罵多管閒事,還被京官說我借著族光要『兩州通吃』!」
徐雲承蹙了蹙眉,「卑職委身平州,眼界是愈發小了。這幾年來朝廷大事卑職雖略知一二,卻常常苦於難尋北疆的消息門路……多謝將軍。」
「徐耽之,你是鐵了心要把我當個新結識的將軍。」燕綏淮恨道,他手上的力道愈來愈大,只聽「啪嚓」一聲,那手上茶杯已被他捏得碎透,「……好,真好!那你便拿我當你來日的夫君來看好了!」
那碎片扎了燕綏淮一手,滾燙的茶水將他的手燙得發紅。
血雜著茶淌,那手上紅得刺目,叫人一時不知是茶燙的還是血染的。
「燕、綏、淮!你瘋了麼?」徐雲承起身攥住燕綏淮的手腕,高聲朝外喚道,「欽裳,去醫館尋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