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罷。」那喻戟瞟了瞟二人道,「你們倆有的是不能離開稷州的理由,一個有責有活,一個……我回鄉探個親沒人敢攔著我。」
「成。」
馬兒行在有些顛簸的路上,連帶著步子也緩了下來,車廂輕晃個不停。
廂裡頭很暗,那宋喻二人都闔了眸子小憩,惟有季徯秩不住地掀簾往車外瞧,偷跑進來的光將他的臉兒照亮。
宋訣陵不知何時已半舒開了眸子,一動不動地瞧著那張俊面兒,思忖良多。
面前這個人兒來日定會身著絳公服迎娶哪家天姿國色的小姐罷?
他會牽起那窈窕佳人的手走遍這稷州長橋,嘗盡這珍饈美饌。也許他們還會有一個孩子,仨人共享天倫之樂事……
而他,他將被鼎州黃沙給吞沒,屍骨無存;或是一人負劍,踽踽獨行,縱烈風染白他的頭,任苦寒凍裂他的膚,最後長眠於那浩蕩鼎州的某一處。
也許,也許,有一日。
他會悄悄縱馬奔去稷州,躲在那蒼青老樹後,偷偷望一眼那侯府燙金的匾,然後逃兵似地奔離。
也許,也許。
他會訕訕拿綾羅蒙住他老去的臉,藏在黑暗裡,瞧那散衙而歸的侯爺將頭倚在夫人的肩,還笑著伸手去揉孩子的頭。
也許他會邊瞧邊笑,放肆且欣慰,只是瞧見那侯府門闔上,他又會捂著面慟哭——他再也見不著那驚艷了他半生的紅衣銀冠少年郎。
那猛烈孤獨感如浪般打來將他撲濕,那被澆得濕|漉|漉的野狼正愣著,季徯秩忽地喃喃道:
「我是如何也沒把那倆人往那層關係上想。」
宋訣陵半會兒才緩過勁來,張口道:
「當時造訪安府的時候,我試過那安漓戌的反應。我胡吹亂嗙說了那麼一通,他卻只於我道要殺余皇之際蹙了眉,神色怪異,我便猜想他倆應是關係匪淺。」
喻戟揉著眉心,懨懨開口:「早聞余國男風盛行,不曾想連那人也未能倖免。」
「倖免?瞧喻將軍這般口氣,不會還覺著那些生了龍陽之癖的男子皆是因了『偷婦人,有損陰德;分桃斷袖,卻不傷天理』那般荒謬之談罷?」宋訣陵怏怏道。
那喻戟有些半睡半醒,聞言只輕道:「我未曾思及此癖好之緣由。」
「喻將軍說是這般,若我今朝道我有龍陽之好,估摸著您便要同我割席斷交。」
「那敢問二爺,現在坐於你身邊的是什麼妖魔?」喻戟將那惺忪的眼睜大了些,側了眸子瞧著宋訣陵,柔聲道,「我與你二人同床,那叫抵足而眠,可你與季況溟那般叫纏|綿!」
「喻將軍怎麼說這般淫詞穢語來污衊人。再說,您說的如此肯定,難不成還有趁人睡覺扒窗的癖好?」宋訣陵眼底有些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