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真喜歡,怎會把那些個香料全拋在庫房裡,仍由其發潮腐爛?侯爺!你買那鼎州香究竟是為了滿足嗅欲,還是為了睹物思人?!」
一兩香料一兩金,這是這稷州侯爺唯一的奢靡嗜好。他確乎忘了自己是何時染上這癖好的了,只依稀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在他從繾都回到稷州之後的某一日,他陪流玉上街閒逛時,不知怎的在那鼎州香料鋪子前立住了……
「休欲也好,思人也罷,我如今瞧不上那香了。」季徯秩緩帶輕裘,擺出一幅雲淡風輕的豁達模樣。
是,他買鼎州香就是為了睹物思人。他與宋訣陵之間那叫人捉摸不透的感情就像繾都初春那惱人的柳絮,瞧上去無關輕重,卻又如影隨形,攪得他不得安寧。可那些柳絮白衣郎跟著跟著,總有一日會落入泥里,叫他再也尋不著。
那日子來了。
流玉利落地將那花瓶里的枯葉剪去,上前一步擋在二人中間,不叫那姚棋張嘴,又朝向季徯秩道:「侯爺,近日我琢磨了個新菜,一會兒親手做給您嘗嘗。您去罷!早去早回,可別叫飯菜涼了!」
「好——」那季徯秩沒動怒,還是笑吟吟模樣,他拍了姚棋的肩又道,「子柯,我沒事,你莫要憂心。那庫里的香爛了,我總得去買新的。」
「鼎州來人了,您就不怕遇著那人?」那姚棋眼一閉,也不再兜著話了。
「一來,只有瘋子才頂著這麼大的雨跑街上亂晃。」那季徯秩神情平靜,「二來,他沒必要親自跑這一趟。三來,我怕他做甚?」
季徯秩說著便撐傘沒入了蒙蒙雨幕中,姚棋憂心地望著,可不過眨眼功夫他便只能依稀瞧見個那人兒的半個虛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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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色里融進一抹沉沉的紅,那美人鑽入雨中卻也沒像往日那般閒庭信步。他走的很急,好似在躲什麼人。那雨有如紗般將人攏著,卻也不能叫他感到安心。
「掌柜的。」季徯秩將傘倚在鋪子外邊的木牆上。伸手攔住門上垂下來的帷幔,低頭進了間不算大的鋪子。
「欸!侯爺來啦!」那香料鋪子的掌柜歡喜地來迎客,突然又止步道,「侯爺上回買的那香已用盡了麼?」
那季徯秩沒解釋,只笑著點了點頭。
「侯爺這次來,還是要看鼎州香麼?趕巧了,最近這兒……」
那季徯秩苦笑了聲,道:「掌柜的,我日後都不用鼎州香了。」
「唉——這稷州本就沒有多少人能品出鼎州香的絕妙滋味兒……」那老掌柜嘆了一聲,忽又拊掌道,「也是!鼎州香畢竟是北疆人慣用的,不對西疆人胃口在所難免!北疆人在那些平沙上一跑,若用淡香沒一會兒便被風吹沒了,只得仰仗這麼些個濃香。可對於這橋長溪淺的稷州來說,這香太烈太濃!和侯爺的身段氣度呀不太搭……」
那季徯秩抿唇笑了笑:「掌柜您若早些告與我聽,我就不會糊塗那麼久了。」
掌柜搖著頭笑:「這怎麼能說是糊塗!這是『相逢即緣,怎奈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