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承搖搖頭,並不解釋。
楊亦信把頭埋在被褥里,抬起頭時眼眶通紅。徐雲承讓他別哭,他說他聽話他沒哭,不過是方才往下趴,把瞳子壓得狠了。
徐雲承忙著安撫人兒,怕他情緒又起,便匆忙轉了話鋒:「元戚,你怎會來了京城?」
楊亦信略微吸了吸鼻子,道:「我來這兒求陛下撤了那些個在烽謝營作亂的閹人。隨軍太監是先帝定下的規矩,如今天變了,我來瞧瞧有轉機沒有。」
徐雲承用手撐床打算坐起身來,楊亦信要幫,徐雲承推開了他的手,道:
「這般小事兒我還應付得來——如今皇上叫落珩他回了鼎州,卻還是把他手上的兵權散了不少。先皇困了宋家這麼些年,皇上說放手便放手,想必對兵權自有把握。只是如今葉家兵全都受困雪峰,皇上手中兵瘦。你要皇上撤下隨軍太監,皇上他恐怕不會那麼容易鬆口。」
「是了。我呆在這兒有個少半月了,可不就是因辦不到吶!」
楊亦信嘆了聲氣,起身去外頭吩咐下人溫一壺水來,他回來在床沿坐下,披在肩頭的發被那榻上人捋著梳開個結。
徐雲承平靜道:「我有一招,就是不知是否管用。」
「但說無妨。」
「如今閹人擾亂軍紀,何不依照軍法處之?」
「軍法……杖斃麼?可陛下連撤人都不情願,更何況是把那人給殺了。」
楊亦信見徐雲承這般君子今兒竟坦然將人命掛在嘴邊,不免有些驚奇,可他不問——人都得長大,這般的徐雲承倒也值當得其敬意。
徐雲承倒是不以為意,他道:「兵行險招,這就是個險招。賭的是皇上在那閹人死後還會不會再派個人來橫加插手,不過你殺他一人,也算是以儆效尤,就算是來了什麼新人,多半也不敢妄動。」
楊亦信聞言輕輕搖了搖頭,道:「阿承你想的是不是淺了些……你是沒想著我殺了那些個閹人,還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我呢!」
「哦!你憂心這事麼?你可聞季侯回京了?如今皇上手裡值得託付兵權的人兒越來越少,他再動你,無異於捅出一個窟窿給蘅秦人闖。小罰免不了,要砍頭入獄那種,倒是輪不上你。」
楊亦信點點頭,道:「好,我信你。再過幾日我便回鼎州去,砍了那閹人的腦袋。」
徐雲承但思不語,末了嘆了口氣,道:「昨日多謝你,若非如此我恐怕也得蓋一塊兒麻布,被其他官爺收回袋子裡邊去。」
楊亦信笑笑,坐進去了些,旋身捏著徐雲承的雙肩道:「呸呸呸,不許你說這種話。」
徐雲承把瘦長的指摁在他的眉間:「莫要再皺眉,改不了的事,莫要再牽掛……對了,有勞你把這事替我瞞一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