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梳攏」指的便是紅倌初夜,宋訣陵聽那方紇將青樓行話咬在口齒間,本還以為會不以為意的,今兒心口卻沒來由的細細一顫。
「方某在青樓裡頭混日子,混著混著成了院首。」方紇那張端正面容上笑意溫和,「大約在那樓里呆了約莫六年罷?恰是及冠時候,遇著位貴人替方某贖了身子,可那位大人將卑職關進屋裡折磨,又將方某在樓里好容易得來的儒書皆給扔了,令卑職日日看春宮。後來那位的玩法愈發地殘忍,方某便連同其間幾位兒郎一塊兒設計殺了那人。僥倖處理得還算乾淨,到今兒也沒什麼人知道當年那樁懸案是誰的手筆。」
方紇雲淡風輕地說:「宋將軍道方某風骨過人,可方某不過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宋訣陵輕咽唾沫,問他:「大人當年委身之處乃離州名樓,能將其中院首列的紅倌人買走,想必已不是一般的闊大人。」
「這個麼……」方紇略作一笑,正要答話,那魏盛熠卻攔住他,說:
「先生若是不願說,不說便是!」
「無妨。」方紇說,「替卑職贖了身子的,乃離州高雲寨前寨主何啟。」
「哈……何啟啊!那人兒可不僅僅是離州惡霸了,當年巍弘帝還在位時,陽北道匪患四溢,那些個作亂之首全是他何啟親信,那狗賊勢力在陽北道四州皆扎了根!難怪當年大人殺人,官府竟連個通緝令都沒往外頭貼吶!——原來方監軍終究還是除暴安良的聖人一個!」
宋訣陵頓了須臾,又問:「可是這痕早該長好了才是,怎麼大人耳上還留有呢?」
方紇平靜地看向他,說:「卑職夜夜於耳上穿針,叫那肉長不合。——卑職苦於對一切都看得太淡,欲求諸類都太輕,所以得叫自個兒記清楚,記住那無邊無際的恨。」
宋訣陵說:「末將總算明白為何雪棠會那般的看不慣大人您了。
方紇覺察自個兒已有些微醺,便將酒盞往桌里推了幾推,不再吃了,說:「在俞夫人眼裡,方某乃逼死俞大將軍的罪魁禍首,她恨卑職是應該的。」
***
宋訣陵和徐雲承走了,留了那二人。
魏盛熠問方紇,說:「若是那姓宋的順著先生過往花名去查,就會知道您曾信『謝』。」
「他知方某信謝又如何呢?他怎麼就能知道他舅父在外頭還有一個私生的兒子?」方紇收拾著桌上杯盞。
魏盛熠瞧著他收拾,道:「先生心底只怕還是有有那麼絲渴望能與宋卿相認的罷?」
方紇略微抬眸,說:「臣如此失態,叫陛下見笑了。」
「先生這也叫失態麼?」魏盛熠道,「有欲者未必就不是聖人。」
方紇搖頭:「聖人身潔心潔,而微臣實乃兩不得。」
第151章 誤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