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疑惑了,不愛吃糖霜,還來買糖霜?那是給別人吃的?可是崔珣這個活閻王向來獨來獨往,沒聽說他有什麼交好的朋友,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紅顏知己啊,掌柜雖然疑惑,但又不敢多問,只得包起一包琥珀色的糖霜,遞給崔珣,崔珣付了錢後,便提著糖霜,上了馬車,車輪滾動,悠悠往宣陽坊駛去。
春和景明,桃柳爭妍,馬車在離崔府不遠處停下,崔珣打發了車夫回察事廳,自己則提著包著糖霜的油紙,緩步往前走去,煦色韶光中,他果然看到那個梳著雙環望仙髻的纖柔少女坐在青石台階上,托著腮,等著他回來。
他腳步不由慢了些,春風吹拂在身上,讓他體內那如附骨之疽般的陰寒都緩解了不少,少女似乎看到了他,她眼睛一亮,臉上綻放明媚笑容,歡歡喜喜的站起朝他揮著手:「崔珣,你回來了?」
崔珣嘴角也不由輕輕揚起,他快步走到少女身邊,將包著糖霜的油紙遞給她:「我給你帶的,福滿堂的糖霜。」
書房外面,李楹坐在地上,雙腳垂於廊下,口中含著加了桃花的福滿堂糖霜,她聽著崔珣說著沈蓉的事情,聽到最後,她垂下眼眸:「所以,表姊為了進宮當妃子,想用巫蠱置我於死地,姨母也沒有阻止她,是嗎?」
崔珣輕輕點頭,他微微側目,看向李楹,李楹臉上,果然露出難過神色,是的,怎麼會不難過呢,那般真心相待的親人,居然為了自己的利益要殺了她,她怎麼會不覺得心傷呢?
李楹只覺心口被大石壓住一樣,悶的難受,還好口中糖霜細膩清甜,沖淡了她心中的傷懷,她喃喃道:「崔珣,我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沒有對不起過一個人,為什麼他們都想讓我死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崔珣靜靜說道:「這世間之事,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李楹撇過頭問他:「就像天威軍嗎?」
她忽然提起天威軍,崔珣微微一怔,他默然無言,李楹心中微微嘆氣,他還是不想說。
他既不想說,她也不再提,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以前總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我有時候會想,這八個字,真的存在嗎?若非我離開了荷花池,王燃犀還在舒舒服服的做她的金城郡夫人,所以善惡終有報這句話,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她話語之中,帶了一絲迷惘,崔珣看著她,他似乎有些緊張:「他們要害你,那是他們的過錯,與你無關,你沒必要為了這些人,去打碎你一直堅守的本心。」
李楹側頭望他,他眉頭微微皺著,向來平靜無波的雙眸如今泛起點點漣漪,李楹笑了笑:「你怎麼比我還想讓我堅守本心?」
崔珣愣了愣,他移開目光,慢慢說道:「因為,公主是天上的
明月,明月,是不應該染上塵埃的。」
李楹看著他,他側臉蒼白如寒玉,她忽問道:「若我是天上的明月,那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