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這樣的事情,屬於安定愜意,屬於心安理得,屬於勇敢無畏。
張燁快速地在鍾遠航的手指上搓了一下,而鍾遠航好像沒感覺到一樣,等張燁完成偷摸的小動作,把信封抽走,才把手收回去。
發動汽車之前,鍾遠航伸手從後排拿了個軟墊子給張燁,「不舒服就墊著坐。」
墊子是灰色緞面的,枕芯很軟,軟的像片棉花雲似的,不太像是鍾遠航的東西,張燁翻來覆去的看了看,連一個商標印記都沒發現。
「什麼時候買的?」張燁記得上次坐鐘遠航的車時還沒有這墊子,鍾遠航的車和他的房間一樣一絲不苟,一件沒有功能的多餘品也沒有。
「不知道。」鍾遠航看著駕駛位那一側的後視鏡,潦草地回答,就在張燁以為他不想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鍾遠航又問了一句,「你……討厭鍾明光?」
「嗯?」張燁愣了一下,面上浮現了一瞬間的抗拒,抓了一把短得扎手的頭髮,又恢復他慣常無所謂的樣子,「討厭……討厭也說不上,畢竟是你的長輩,但再怎麼是長輩,誰被那麼說一下也喜歡不起來啊。」
鍾遠航不置可否,一直到下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才又開口。
他沒有回應張燁對鍾明光的評價,像斟酌了許久,鍾遠航平靜地跟張燁描述:「我十年沒有跟鍾明光聯繫過,自從……高考完之後,我就是一個人生活了,然後我就發現,原來一個人要在世界上活下去,並沒有當年……我們想像的那麼困難,也沒有那麼艱辛,人活在世界上,怎麼都能吃上一口飯。」
鍾遠航說到這裡時笑了一下,不是張燁常聽到的嘲笑,帶著濃濃的明顯的難過,和一絲讓張燁覺得不安的時過境遷。
張燁默默聽著,鍾遠航所說的「吃上一口飯」,跟張燁想要吃上一口飯,從本質上來講是不同的,但張燁如何跟鍾遠航講清楚這中間的種種泥濘裹足?他欠的太多,還不完的債,數不清的背負。
「我其實想過很多次,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話,我能不能背得起更多責任,能不能有更好的可能性,可能人就是會不服氣,不甘心吧,雖然想了也沒什麼用,還是忍不住去想。但是燁子,過去是沒有如果的,不管我想破天,你當年就是沒有給我這個機會,」鍾遠航似乎不需要張燁的回應,自己和自己對話,「我上一周不見你,自己也想了很多,也想過你這麼多年不容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你不過就是選擇去走一條更容易的路罷了,又不是殺人放火,給……老朋友幾萬塊錢救急,對我來說也不什麼大數目,犯不著,這麼斤斤計較,倒顯得我多小氣放不下似的,還簽合同,呵……」
鍾遠航看著信號燈變綠,踩下油門,混合著引擎的聲音,低聲問著,「要不就算了……」
「別算了!」張燁聽鍾遠航的話越來越不對勁,衝口而出的拒絕,「不能算了!」
他說得太激動認真,全身的肌肉都跟著緊張,牽扯起一陣不舒服的酸痛,還反覆強調:「嘶……不行,不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