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緝事廠敲門,嚇煞大人們了。」應知早嘆氣。
「誒。」檀韞說,「大人們一心為君,自然問心無愧。」
應知早說是,隨檀韞一道出門,路上打了個手勢,讓其中一個檔頭⑤帶領一隊人去敲門,其餘的收隊。
出了府,檀韞回頭看了眼高懸的門匾,「王達祖的小孫兒出生時,我送了他一把長命鎖。」
應知早聽出來了,這話說出來不是為了感慨。
王騫偷摸將孫兒送走,這是當爺爺的不落忍,但此事一旦暴露,王家人恐遭更深廣的牽連。監事既然對王騫尚存慈心,想來陛下對王家暫且還沒有誅連之心,那又何必讓王家多受一項罪責呢?
「您放心,」應知早壓聲說,「卑職會將那孩子送回來,他從沒被誰送出去過。」
檀韞上一世便想提應知早做親信,這是個聰慧、得力的人,可惜遭「親信」連累,被上官弄死了。他眼波一轉,「做事謹慎些,免得平添麻煩。」
坐記都是應知早親自挑選的,但檀韞既然這樣說了,他便把心一提,「卑職會徹查經手的人,保證沒有錯漏。」
「若有錯漏,你直接料理了吧,緝事廠必須乾淨。」檀韞回了車裡。
「卑職遵命。」應知早知道,這是考驗,也是信任。
馬車順著來時的雪痕倒騰回去,丑時,檀韞回到宮中。
宮城四門都是亥時落鑰,檀韞走的是北邊的玄天門,離直房和乾和宮更近。馬車經過時,他推開窗,對掌門官說:「光兒,辛苦了。」
戴凝光知道檀韞要回來,就沒交鑰匙,一直候著他,漂亮的一張臉凍得通紅,聞言眯眼一笑,親昵但不失尊敬地說:「嗐,這大雪天的,七叔來回一趟才辛苦嘞,您趕緊回直房歇著。」
檀韞沒多說,把自己的梅花手爐遞過去,關了窗。
乾和宮的西暖閣果然還亮著小片光,守夜的當直⑥替他脫了鶴氅,檀韞輕步入內。
「回晚了。」皇帝靠在床頭看一本民間花譜,「你迎風披雪的跑一遭,人家領不領情?」
他才二十,最丰神俊朗的模樣,高挺的鼻樑橫著一道暗影,是床帳穗子在燭光下的痕跡。這話里有調笑,便是沒生氣,但檀韞收回視線後還是在床前跪了,柔順地說:「好歹有交情,若是不勸一回,或許我會遺憾。」
就像上一世那樣。
「我知道王達祖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說不動,」檀韞輕聲,「今夜權當告別吧。」
「出宮的時候腿腳倒騰得麻溜,這會兒倒是乖覺了?」皇帝把人睨一眼,「得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