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載盯著檀韞,停下了腳步,道:「我還是老了啊。」
「大哥不老。」檀韞溫聲說,「大哥只是能力配不上野心罷了。」
何百載冷笑:「你以為把我拉下來,你自己坐上去就萬事大吉了?小七,走得太快也不是好事。」
「大哥誤會了,其實只要拉下你,我坐不坐那個位置都不要緊。」檀韞說,「六哥取你而代之,我也心服口服。」
何百載沉默許久,才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御前承奉而已。」檀韞淡聲說,「咱們做內宦的和臣工不同,不需要那些好名聲,也不需要仁義道德,只要懂事聽話,哪怕不那麼聰明好用,或是手段過於鋒銳,陛下也都不會多苛待。唯獨一點卻最不能忘:忠心。」
他看著何百載,「你敢動換主謀逆的念頭,就是不忠,我絕不容你。」
「好義正言辭啊。」何百載哈哈大笑,猛地呵道,「你心口如一嗎!若換做是你被陛下拋棄,你可會束手就擒,而後像今日這般責問自己?」
「我做的是內廷官,我若無用,陛下棄我,我也絕無二話。但這天底下不會有人比我更趁陛下的手,在我心底,也絕不會有第二位君主。」
檀韞走到何百載面前,語氣像是談心。
「當我踏入七皇子殿的時候,我想的只是做個好內侍,然而當我第一次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跪在皇后殿前,七皇子親自去向他的母后磕頭請罪,把我扶起來領回宮裡,親手替我擦藥的時候,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裡的恨和願則同樣堅定。
當年他們都說傅赭貴而七皇子賤,可在我看來,傅赭算個什麼東西?果然,他最後也只是一具尊貴的白骨。我是陛下養大的,可陛下也是我陪著長大的,他是我滿腹算計保護的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搖他的位置,威脅他的安危……我不會再錯第二次。一樣的。」
檀韞凝視著何百載,說:「我入宮是為了變成一個人,費盡心機從七皇子殿爬到乾和宮,則是為了做個人上人。比起任人擺布、磕頭求饒,我真心覺得擺布別人、高高在上更適合我。我本來沒有這個命,當年自願挨刀子才搏來的新路,就絕不允許任何絆腳石存在。」
不等何百載說話,檀韞已經掠過他,說:「大哥,慢走。」
晚些時候,是觀回稟,如海喝茶咽了氣,惠王當場暈厥。
檀韞抿了口茶,說:「如海也是個忠僕,讓人好生安葬了。吩咐澄明殿的人好生伺候惠王,若出絲毫紕漏,我要他們所有人的命。」
「是。」是觀說,「若惠王醒來後還是不老實……」
「他若安分,就做只金絲鳥,若不安分,就去死吧。還有一件事,」檀韞放下茶杯,淡聲說,「通知知早,讓他出京一趟,替我『護送』大哥一程,去皇陵的路不好走,我擔心大哥在路上被匪徒截道,死於非命。」
「是。」是觀應聲退下。
檀韞起身走到斗室,跪在蒲團上,對佛龕合掌,嘆道:「大哥忌憚我至深,如今更恨我,我又豈能不斬草除根?老祖宗,是他自己廢,您別罵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