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宵……」
一道呢喃,傅濯枝驚然坐起,熱汗濕了衣褲。
已至深夜,廊下只有值夜的近衛,院子裡空蕩蕩的,花草樹木都在風中安眠。傅濯枝站在廊下吹了會兒風,抬手示意近衛無事,轉身去了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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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入了九月的天,戶部算了帳,將今年的北境軍費呈到御案,批了下去,重陽節後,英國公便要與衛侯啟程離京。
那天傅濯枝騎馬送兩人出城,他們之間分別時向來不多話,彼此囑咐幾句就可以。今日卻不同,衛侯將一隻花梨小匣子塞給傅濯枝,說:「你外祖母留下的如意鐲子,要傳給咱們家未來的媳婦兒,我此生不娶,這東西就給你了。」
英國公聞言納悶,「他還沒有親事,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你現在把這個給他做什麼?」
「年輕人嘛,說不準哪日金風玉露一相逢,也就有了。」衛侯笑著看了傅濯枝一眼,不再二話,一巴掌拍在英國公的馬屁股上,父子倆前後奔馳而去。
傅濯枝停留在城門前,看著父子倆走遠,與盡頭處的輕騎匯合,宛如長龍游遠,只余沙風陣陣。
他低頭打開木匣子,一隻白玉如意鐲,是養人的好玉。
送走外公舅舅,傅濯枝轉頭就打馬就往皇宮去,路上去鋪子裡買了份花糕。到蓮台的時候,檀韞正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在做針黹,那雙漂亮的手難得不夠遊刃有餘。
「這是在繡什麼?」傅濯枝低頭端詳檀韞針下的繡樣,「老鼠?」
「什麼呀。」檀韞不高興地把布料往他臉上戳,反駁道,「這是貓!」
那這貓估計是背叛了貓族,和老鼠結親生下的吧,傅濯枝腹誹,面上卻恍然大悟似的,「我說呢,這般靈動可愛……你沒事怎麼還捻針穿線了?」
檀韞收回手,繼續幹活,解釋說:「這個月起,大家都制禦寒冬衣了,可做衣服對我來說太難了,我只好退一步做點小玩意兒,比如手套圍脖之類的。」
翠尾奉上一杯菊花熱茶,傅濯枝接過,隨意地倚坐在石桌邊沿,瞧著低頭幹活的檀韞,「你要什麼手套圍脖,尚衣局不得趕工給你做出來,何必自己動手?」
檀韞才不是給自己做呢,說:「我要送人的,自己做方顯誠意。」
類似於手套圍脖這種貼身的玩意兒,還是親手做的,意義非常,尋常人之間可不能送,傅濯枝一下子就坐直了,語氣矜持地問:「送我啊?」
那不然還能送誰啊?
檀韞清了清嗓子,抬頭瞧他一眼,故意說:「世子爺哪還需要用我做的粗糙物件,我也不敢送啊。」
那就是送別人的,傅濯枝喝下去的菊花茶瞬間變成了菊花醋,從胃裡反撲到喉嚨口,酸得他腦袋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