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阻绝妖气?不是驱疫的咒?”我问。
“那不是寻常疫病。”元卿道,“一会儿你便懂了。”
我照他所说,先后施了咒在我和如慧身上。元卿带我们走到城门附近的一处行营,教其余人在外候着,掀开帘门进去。
透过飞扬的细尘,我看见营内躺满了人,一多半都是军士,有人在嘶声呻吟,也有的,已经只剩出入的气了。
若是翠玉在,估计又要喊老天爷爷。
“有灵你来。”元卿走近一名躺着的人。这竟是个道爷,已有些神智不清,元卿卷起这人道袍的袖子,给我看他胳膊。
这人小臂上,生满大大小小的黑斑,隐隐有溃烂之势。
“这是……”我哪见过这个,有些吓住了。
“像是瘟病,”元卿说,“我年幼时在……在别处见过,但又不一样,你伸手摸一下。”
我大着胆子上前,蹲下去触了触一块黑斑。
俄而张大了眼。“是妖气。”
元卿颔首。“这便是为何,我要你施方才的咒。这病看似瘟疫,实则是妖气作祟,经人传染,刚入城时,我等没防备,有两位道兄便染上了,所幸及时察觉,方未酿成大祸。”
“不能将妖气清除吗?”我问。
“还不能,”元卿说,“这妖气来得诡谲,我试过了能想的所有法子,都难以彻除,眼下只能暂缓妖气入体,保住各人性命。”
“死人了吗?”我问出了我最不想问的话。
“城内民众,已去了十之三四,”元卿面色沉痛,“疫病传得极快,只一两日便染了全城,只有一支守军当时在城郊演兵,还有些农户城外劳作,逃过一劫。城里郎中无法,托城守快马传书,我和道长们得知消息,星夜兼程,还是晚了一步。”
“死状如何?”
元卿略一迟疑。“吐血数升,全身溃烂而亡。”
我努力不去想这是何等情形。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问这些有什么用,毕竟我对疫病并无所知,但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能找到端倪。
“九枝,你看呢?”我问九枝,“娘亲书里有记述么?”
九枝摇头。
“如慧,你去过的地方多,也没见过?”我又问如慧。
如慧也摇头。
谁都没见过,那就是如今才有的?可又是因何而生?寻常妖鬼自做不到这些,也没这个必要,难道是人?
“元卿,你知道最早得这疫病的是谁吗?”出了营帐,我问元卿。
“是城东一家猎户,”元卿说,“但阖家已死,四邻也不知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只道他四日前傍晚归家,面色惊惶,当夜就一病不起,到第二日,疫病便传开了。”
“尸首呢?”
元卿知道我的意思,叹口气。“城守以为此人染了瘟毒,已经……火焚了。”
唉,要是尸首还在,没准儿还能探出他的行踪,这下倒好。
“若是猎户的话,”我想了想,“会不会是在城外山林里,遇到了什么?”
“这一点我也想过,”元卿道,“只是……”
他苦笑,没说下去,而是示意我跟他登上城楼。
从城头远眺,我才知道他苦笑什么。
宁安三面环山,单单只是城北方向,便有四五座山头,遍生草木。山虽不高,却层峦叠嶂,连绵望不到头。
“那猎户的邻人说,他平日都在北边山上打猎,常一去三五日,”元卿道,“但北边山峦林立,城内人手又紧缺,一时难以探知究竟是哪一座山。”
他又叹口气。“若不知这疫病的源头,就找不到治病的办法,如今只能盼州府兵和灵霄宫的坤道长们尽快抵达,好腾出人手去查探。”
我盯着远处,兀自思索。
“如果……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呢?”我问。
“姑娘何意?”元卿反问。
我没作答。“元卿,你身上带符纸了么?”
元卿愣了愣,拿出一叠黄纸。
“你身边的道长,有没有会骑马的?有三个就好。”我又说。
“有。”元卿再带我们走下城头,到城门口,唤了三位道长过来。
“九枝,手。”我拿了三张符纸,对九枝说。
九枝心领神会,将手分别放在符纸上,将他的妖气附上去。我又用刚刚触碰过黑斑的手指,在三张符纸先后点过,然后画了三道咒。
“有劳三位道长,”我把三张符递给道长们,“还请将这符带于身上,一人骑一匹马,按乾、坎、艮三个方位,往城北山林跑一趟,不需上山,在山脚停留一柱香时间即可。若符纸不变色,便是无碍,若符纸变黑,便立刻打马回来通报。”
我想一想,又嘱咐:“此行凶险,万分小心。”
三位道长唱声喏,一刻不耽搁,立时上马起行,直奔城北而去。
元卿怔怔地看我。“多亏有你在,”他说,“我却没想到这办法。”
“是多亏九枝在,”我冲九枝笑笑,“这法子必须有他的妖力相助,才能探出妖气源头,不过这里山多路深,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