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去普济寺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八月的时候,白露初凝,天气渐渐转凉,院试也如时而至了。
三年两次的院试,由当今皇帝所任命的各个学政到各地去主持考试。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皆可参加,录取者即为秀才。
秀才有可以进入县学学习的资格,称“入学”,也叫“入泮”,从此受教官月课、考校。秀才也是童生考试的最后一个阶段。其所考内容类县试、府试。
少年虽对自己能否考上心中有个大致之数,但他认为,世事都有难料之时,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呢?
因此他依然每日同曦起、伴星眠,未曾有过放松的时候。
尽人事,而后才能知天命。
直到院试举行的第一日起到最后一天,他都是这么想的。
九月金桂盛开,院试的成绩也揭晓放榜了。
因为想着一开始去看榜的人肯定很多,人挤人,所以扶瑶听了阿玉的,等过会儿时间再去看。
“阿玉你不着急吗?”
扶瑶双手提着一只坛子的边缘,正在不大的院子里面捣鼓着什么。
“阿姐,你不是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吗?
若命中无,那就算是强求,也求不来的。所以我不担心。”
少年披着一件石青色的外衣,趴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眉低目敛,声音中带了点儿懒倦地说道。
“我都让你风寒刚好就不要出来了。”扶瑶看向他,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阿姐”,少年像大猫一样地眯起了眼睛,嘴唇上扬,“今天天气实在是好,阳光这么大,这桌子上也被晒得滚烫,一点儿也不冷。我不想待在屋子里——
再说你不是都让我在里面穿上了几层的厚衣了吗。”
而且待在屋子里也太无聊了,他还是喜欢出来看阿姐做事。
“阿姐,你是要制酒吗?”少年问。
“是啊,”扶瑶将手中的水盏放下。从山上清泉之中而取的溪水,水冽而味甘,涨力大,制出的酒会格外醇厚。
再采摘数把清香绝尘的金桂花、几簇酸甜可口浆汁多的山葡萄,与陈米等,浸泡、升酒、陈酿,多道手艺下去,入坛密封多年,才成佳酿。
“我现在把它埋下去,等到它变成了绵甜的桂花酒,阿玉你就可以取出来喝了。”
话音刚落,
院子的门便被忽然从外面给推开来了,“扶瑶姐、扶瑶姐!令玉哥是第一名!
第一名!”
一个气喘吁吁的穿着粗布衣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一张上面沾了灰尘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一进来就把这好消息给大声地告诉了院子里的二人。
“又是案首?你行啊,阿玉!”
女子很开心,转头看向还趴在那儿有些微愣的少年。
“小竹子!给你糖!”
院试中了,可就是真正的功名在身了。
为何这般说?
因为按照朝廷历律,秀才是相当于进入了士大夫的阶层的,从此地位就不同了。免徭役、见县官免跪,不受里胥侵害,甚至还能出入公堂、结交官府。
这不说是一步登天,却也是个大大的跃进了,从此在普通人当中不再普通。
而李令玉的心中却只微微地升起了一点点的感慨,他双眼迷蒙了一刹,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喜悦?还是别的些什么?
他的娘亲对才华横溢者往往倍加推崇,也常教导他要知书知理。只是她去得太早了,而少年那时又太过年幼,现在母亲的样貌在她的记忆中都模糊了。
只依稀有印象的是娘亲长得很貌美,还有她身上清脆的金钗环佩,掠过珠帘的声音。
他与娘亲长得并不算太像。
少年想及此,双目与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的扶瑶相对,心里就立刻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管他呢,多进一步是一步,况且这不就是他的本来的目标吗?
而且他希望能够回报给阿姐更好、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