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确是杀了人,不遵朕的命令。”祝尔侃冷冷一句话,吓得那人刀也掉了,伏在地上磕头,连说“陛下饶命”。
祝尔侃略一抬手,两个兵士上前将那人一左一右架起来,拖出了史馆。那人还在一劲喊着“陛下饶命”。
“你一会儿说自己不想死,一会儿又嚣张地找死,既然听见别人是怎么死的,就该想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祝尔侃对我说话,眼睛却看向外间,“去把实录都找出来,你或许可以不死。”
“殿下还没说,找本朝实录究竟有何用呢。”我站着不动。
“烧了。”他吐出两个字。
“下官以为殿下会说‘改了’。”我讥讽道。“殿下应知,下官宁死也不会从命。”
他斜斜地看我一眼,起身,边朝外走边说:“既如此,也不必费力找了,就全烧了吧。”
“是。”一众兵士领命。
馆外早备好了火油和火把。祝尔侃抬抬下巴,火苗就窜起来了。
我还留在馆内,无人限制我的行动,是我自己不肯出去。我是史官,守护史馆是我的职责。馆内不光有本朝实录,还有前朝上百年的宝贵史料,有些还是孤本。多少代了,连皇帝换了姓氏都不曾烧过史书。祝尔侃真够绝的。
我在馆中努力扑救,火还是熊熊地越烧越旺。我快速挑出能记住的孤本,能抱多少就抱多少,冲出去,放在火场之外,然后冲回去,再抱一些出来。就这样往返,一次比一次更难,火焰炽烈,身上已有灼痛感,浓烟遮蔽了视线几乎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我要优先抢救的文本。
“不用拦她。”祝尔侃对围观的兵士们说。
我已经三天水米未进,第四次从火场冲出来的时候,终于力竭,抱着文本重重倒在地上。
“这是何苦呢?凭你一人能救出几本书啊?这是公然违抗圣旨!朕是看在曲编修忠于职守的份上,才不加阻止的。反正终究是飞蛾扑火,杯水车薪,也好让你认清自己的无力。”祝尔侃的厚底长靴轻踢在我肩头。
我止不住地咳嗽,眼泪把脸上的黑灰和成了黑泥。那刻,我真是斯文扫地了,狼狈得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了。
我被烟呛得发晕,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还想往史馆内冲。
“拦住她。”祝尔侃说。
两名兵士立刻像对待不耐烦那样一左一右架住我。兵士比我高大许多,我没有力气,双脚悬空像个掏空的布袋一样晃荡。
“曲编修别折腾了。朕看在你们曲家名声清正的份上,不杀你。过一阵子,朕会下令重建史馆,到时你还能回来继续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