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打字机打开,上好纸,起身,把我的椅子拉给他。他摇摇头,我让到一边,他把拐杖靠在桌边,坐下,用手将那条坏腿搬到桌子下面。众人鸦雀无声。他回头看着沃尔夫说:“我打字较慢。要隔行打吗?”
“不隔行,这样更像原件。准备好了吗?”沃尔夫突然提高声调,以厚重的嗓音念道,“你们理应杀了我——逗号——看最后一丝卑微的叹息——”
全场寂静,足足十秒钟。然后蔡平的手指开始动,打字机嗒嗒作响,坚定而迅速。我看着打出来的字。四个字,到第五个字时,犹豫了。打到“killed” ①(killed,意为杀。)第二个“l”时停下了,彻底停下。又是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羽毛飘落的声音。打破寂静的是保罗?蔡平。他动作并不快,但很决然。他把椅子向后一撤,站起身,拿起拐杖,咚咚地走了,从我身边擦过,亚瑟?科默斯不得不给他让路。快到门口时,他停下,转过身,似乎还是那么平静,从我的角度来看,他的浅色眼睛没有任何变化。
他说:“但凡真正的试验,我都不会拒绝,可我不想被愚弄。哦,我是指智力试验,不包括低级的、一目了然的狡诈。”
他转过身。沃尔夫咕哝道:“阿奇。 ”我出去帮他穿上外套,打开门。
第七章
等我回到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唧唧喳喳。迈克?艾尔斯去餐桌那儿拿酒了,有三四个人和他同去。伯顿大夫手插兜,皱着眉在听法雷尔和普拉特说话。沃尔夫的两手已松开,一根手指蹭着鼻子,看得出心潮起伏。我走到他的桌边时,卡伯特律师正对他说:
“我认为您会拿到酬劳的。我开始明白您为何如此著名了。”
“我可不会为恭维话打折,先生,”沃尔夫叹口气,“在我看来,如果我拿到了酬劳,那可是物有所值。您的朋友蔡平先生可是块硬骨头。”
卡伯特点点头。“保罗?蔡平是位变态天才。”
“所有天才都变态,包括我自己。不过说起变态,生命何尝不都如此。这种疯狂而无用的物质发酵体,本来是要静静地占据某个空间。但是,哎呀,我们却在这旋涡里,我们能想到的生存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挖空心思,和它一起转。保罗?蔡平怎么就成了这种变态?我是指那起著名事故。跟我说说。我知道是在大学发生的,是欺负新生。”
“对。太可怕了, ”卡伯特坐在桌边,“真是太可怕了,但上帝呀,别人,战争,比如说……哦,好吧,我觉得保罗本来就变态。他是新生,我们至少都上二年级了。您知道‘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