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已快天黑。我给自己留了灯,但亨利家是黑的。我估计他在罗西的酒馆,于是我转身往半个街区外的酒馆走去。我心里焦躁不安,但不合适去公众场合,除非我和亨利可以私下交谈。酒馆的玻璃窗上贴着啤酒和烈酒的广告,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安娜,她和亨利坐在一张桌上。除了胸大之外,我不嫉妒她,但我讨厌她。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一辆不认识的蓝色蜂鸟车,大概是去酒馆的客人霸占了我们宝贵的停车位吧。我走进小屋,关掉廊灯,坐在书桌前把全部索引卡片用橡皮筋扎好,扔进最下面的抽屉。有切尼和乔纳查案子,用不着我的笔记了。唯一有意义的纪念品就是皮特的纸箱、我现在的踩脚凳了。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相信自己是对的。我个性古怪而混乱,一旦有了某个念头,就再也甩不掉。
我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要为皮特的死谋求更合理的解释,但我克制住了。一旦我确信A是B的原因,Z是Y的结果,再有什么证据出来,我都听不进去,我相信这就是真相。我已经解释了皮特和林顿的关系,而且合情合理……我忽然意识到林顿修改自己的实验数据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出人命。
我心想(早这么想就好了),我插手这整件事情是为了逃避因生意清淡产生的焦虑吗?我把过去几周的无薪假期都花在这事上面,全力处理戴斯的遗嘱和认证,给自己创造忙碌感、充实感,其实一分钱进账都没有。我不是没有存款,可我不想动用自己的备用资金。我很小气,从小家境贫寒。我喜欢有钱。
我抬起头,因为我听到猫在窗外不停地说话。埃德可能已经说了好一会儿,可惜我没有注意。我走到门口,从舷窗往下看门垫。埃德果然坐在上面。
我打开廊灯,开了门,“你怎么出来的?亨利不许你出门。”
它说了什么我听不懂。猫进了门,大概要检查房间,开始四处转悠,看看一切是否正常。
“等等,”我说。
也许安娜忘了关门,或者猫有自己的秘密通道。
我拿起亨利的钥匙,抱起埃德夹在胳膊下面,开门之前打开了门锁的保险。我的护送对象大概是得偿所愿,立刻开始咕噜咕噜地哼哼。我打开亨利的家门,把猫扔了进去。我转身往回走,露台上只有从我的廊灯照出来的微弱的光。我转动门把,发现自己被锁在门外了。真烦人,我刚才以为自己开了门保险,其实是锁上了。我的包和钥匙都在家里,人却在门外。我评估了目前的情况,发现不过是小小的不便,很容易解决。我可以去亨利的厨房,那里有备用钥匙,或者小跑去罗西的酒馆,忍住对安娜的讨厌,让亨利请我喝一杯。我决定喝一杯。
我刚转过身,就看到林顿·里德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他穿一件黑外套,与我熟悉的景物格格不入。户外扶手椅和铝合金草坪椅仍然摆在一起,仿佛威廉和我还在聊天。亨利的园艺操作台上摆着一把抹泥刀,种在陶罐里的万寿菊整齐地排列在露台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