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变:“这是为何?”
赵誊玩弄着玉扇,微微笑道:“陈将军去了刑部,不知道二弟想让孤送你到何处呢?”
我淡淡道:“弟去何处就不用劳动皇兄了。”
赵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冷:“蜀川旧主一死,皇弟就成了众矢之的,你陪他一起去阴曹地府,倒是一桩平息民愤的美事!”
我暗暗握紧拳头,低声道:“从小到大,有什么皇兄看得上的,弟从不与你争夺,这皇位也是一样。我早说过,假若皇兄继了位,弟一定竭尽所能为皇兄效力,这是弟的肺腑之言。为什么皇兄还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赵誊听了悠悠叹道:“二弟,皇兄那日说要与你共享这江山,也是肺腑之言,可惜你执迷不悟。孤也知道,若是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今天站在此处的决不是我。怪就怪在二弟太过出色,如今在朝中声望一日高过一日,这样下去将孤置于何地?若是你平庸一点,也不会逼得皇兄这般煞费苦心对付你。唉,为了你,皇兄寝食难安,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累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自嘲道:“听皇兄这么一说,都是我的错了?”
赵誊一笑:“只要二弟在,孤的位子就有几分危险,可不能冒这个险。”
“皇兄如此大动干戈,若是被父皇知道了难道就不危险?”
“父皇自顾不暇,他现在大概恨你都来不及呢。”
“北魏公主待嫁闺中,你杀了我,拿什么去向北魏交待?到时局势动荡皇兄莫要后悔。”
赵誊哈哈一笑:“你忘了么?关慕秋,孤并不打算拆穿他的身份,孤要留着他,直到娶来北魏公主为止!”
我按住腰间剑柄:“皇兄,难道在你心中就不念一点手足之情?”
赵誊大笑:“手足之情怎比得上江山社稷!”说着玉扇在手中敲了几下,迅速后退,一直远远守在四周的黑衣人慢慢围拢上来。
赵誊在黑衣人身后笑道:“二弟还等什么?宋师承也不会来了,禁卫正在逼宫,宋大将军如此忠君,怎么会舍下皇上来帮二弟呢?”
“你居然连父皇也不放过?”
赵誊纵声长笑:“孤总得做两手准备吧!二弟不必为父皇忧心,待孤杀了你这谋逆的罪魁,就去宫中护驾请赏,到时候父皇还得重赏我呢。”在他面前,那些黑衣人将每一条退路围得密不透风。
我咬紧了下唇,看来今日已无路可走。我长吸一口气,冷然看着周围渐渐逼近的人影,挥手撩起衣摆。银光闪过,长剑在手,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黑衣人脸上。他们是南越军中最精干的士兵,必然经过了长期的磨练才有幸成为太子护卫,可是任何一人接触到我的目光,心神都不免震动一下。
我一声清啸,挥剑前击,口中喝道:“赵誊!兄弟相残,你却拿我南越将士的性命玩笑!”与我相斗的几名黑衣人听闻此言,不由犹豫了一下。
赵誊远远笑道:“此言差矣!手刃叛逆人人有功,哪个先杀了越凌王,孤便封他忠义将军!”
立刻有更多人涌上来,有急功近利者竟然一副拼了命的架势欺身砍来。
我并不想恋战,躲过森森剑锋,展开轻功在方圆几丈之间游走,但这些黑衣人的剑阵比上次宋然截杀我摆出的阵势精妙许多,虽然一时近不了我的身,却也让我无隙可乘,连续几次强行突破都被挡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飞散的血滴越来越多。西风猎猎,剑光飞舞,衣袖上已有几处被刺破,翻飞的碎片在风中霍霍作响。发迹早被汗水湿透,可是我已不能停下!
我再次挥剑横劈,几个黑衣人咽喉齐断,一股股热血喷洒在我衣襟上。我杀红了眼,双足蹬过一具具尸体,奋力一刺,又击得无数人倒地。
我乘机退后几步,将手探进怀里。却听见赵誊冷冷笑道“想召六卫援军么,没有十分把握,孤怎么会只带几百精兵埋伏在此?一道手谕便能将他们牵制在半路!”
我不信,伸手一拉,几枚红色焰火升向夜空。就在这时,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向我刺来,我横剑一挡,突然肩头剧痛,知道箭伤发作了。我咬牙躲开最后一剑,焰火在空中昙花般绽放,接着凋谢于最美的刹那,约好的回应焰火却始终没有亮起。热血在胸中涌动,脚步有些凝滞,我只有不断挥剑劈斩,层层血雾阻挡了视线。
忽然,我打了一个趔趄,直起身时,一柄尖刀刺入后背。我怒吼一声,夹手夺过尖刀,反手掷去,刀背深深没入那人胸膛。围住我的攻势缓了,我站在圈中,浑身浴血,手中的长剑几乎拿捏不住。爆裂的火光中,看见圈外赵誊脸上尽是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手中的玉扇越发晶莹透亮。
我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突然微微一笑,接着连续夺过周围七八柄刀剑,同样反手掷出,随着接连的惨叫,刀剑主人纷纷倒地。一瞬间,我纵身跃起,越过重重禁卫,挺剑直刺那个悠悠然摇着玉扇的身影。
赵誊脸上得意全部化作了震惊,料不到我居然还跃得起来,他急忙抽剑抵挡,我却已经和身扑了过去。看着到赵誊光鲜的绸衣渐渐被血红侵染,我嘴边逸出一丝微笑,轻轻道:“皇兄,弟今天怎么也要对得起这谋逆的罪名,到了九泉之下,也省得做个屈死鬼。”
赵誊捂住胸口向我猛踢一脚,狼狈之极的就地滚远,向身边黑衣人嘶声吼道:“蠢材!几百人拦不住一个人!”
我摔在地上,发丝已乱,目眦欲裂,眼看不知多少刀剑向我身上招呼,只能凭着仅剩的力气护住要害,眼前模糊一片。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要拚命挣扎,似乎多支持一刻也占了大便宜。以前在战场上快意杀敌时,体会不到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此时我命在顷刻,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眼前却浮现出以往驰骋疆场的情景。身为武将却不能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铛”的一声,长剑从中断折,我抛下断剑,伸手抹一下嘴角血丝。罢了!我向着周围一笑,垂手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