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怔了一下,摇摇头答:“我是看见了报上那份启事才来的呀。”老人的喉头也有些发紧。半晌,孟董似想起了什么,挣开老人的怀抱,转过身拿过那个木盒子,颤抖着送到老人面前:“这是李先生留下的。”
老人立起身,望着那个木盒子吃惊地望一眼孟董,接过那个木盒子。老人握着那把钥匙,突然眼睛潮湿了,一点点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这时窗外的阳光照在两位老人的身上。
孟董慢慢地合上了双眼,他在期待着那一声清脆的锁响,几十年的等待期盼也就有了结果。此时,他的心出乎意料地平静,他清楚,自己的一生终于有了尾声。
凡是有尾声的事就都有个开头。故事开始的时候孟董还年轻。槐树镇很小,一条土街,街两旁便住着槐树镇的居民。小小槐树镇有一个很小的炼钢所,一孔炼钢炉撑起槐树镇的繁华和热闹,和炼钢所相对的西山,还有一个小小的煤矿,于是槐树镇的居民就靠着采煤炼钢为生。
孟董白天里在炼钢所里当一名炉前工,没事时,孟董便下棋。远远近近的棋手们都知道槐树镇炼钢所里有位棋王孟师傅。
孟董很少主动找别人下棋,都是别人找上门来。孟董不管谁来找他对弈,他总是热情地把来人让到自家屋内,沏上茶,帮来人点上纸烟,再拿出祖传的象骨棋摆好。每次他总是把红子让给对方,然后稳稳地吸口烟,把目光定在棋盘上,道一声:“你请。”凡是来找孟董下棋的人,都了解孟董的棋艺,此时见孟董这么说,也就不谦让,拿过红子下将起来。孟董下棋时,目光似望非望棋盘,也似想非想棋路,食指和中指夹起棋子,不假思索地在棋盘上挪动,似一切都安排好了。几招几式下来,来人的额上便沁出了一层碎汗,然后良久地沉思,大口吸烟,每逢这时,孟董也不着急,轻啜几口茶,望着眼前袅袅的烟雾。半晌,对方在棋盘上走了一步,孟董瞥了眼棋盘,道一声:“马五平六。”又啜口茶,才挪一下马。大多的时候,对方只走了十几招便立起身,抹一把头上的汗,不好意思地冲孟董道:“我输了。”
孟董这时就望一眼棋盘上散落的红黑棋子,笑一笑说:“不错,不错。”来人就红一红脸,冲孟董拱拱手道:“领教了。”
渐渐,附近左右棋手就很少有人再找孟董下棋了。因为人们知道自己的棋艺和孟董的差距,人们更多的时候,只把孟董的棋艺谈着说着。
下班后闲下来的孟董,自己会展开棋盘,右手红子,左手黑子,杀得难解难分,眼前棋盘上黑红混沌。有时他会在杀得难解难分的棋盘上抬起头,望着寂寂的窗外。陡然,他又想起人们传说的外面的世界。他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中国的土地上来了日本人,正枪枪炮炮地和中国人打仗。他知道和日本人打仗的部队叫八路军,可他没见过八路军也没见过日本人。槐树镇太偏僻了,似乎被外面的世界遗忘了。他一想起外面的世界,他便又想起了流浪在江湖上的独臂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