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愈还是心里不太平坦,觉得生活很压抑,张建封对他也不是言听计从,这样混下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前途。五月中旬的时候,他主动向张建封上交了辞呈。也许是少年时期韩愈所经历的大灾大难太多了,这时候上天开始眷顾他。十四日,韩愈和妻子刚刚启程前往洛阳,第二天徐州的军士就发动暴乱,韩愈又一次死里逃生。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朋友们也纷纷写信表示祝贺。
贞元十八年新年的到来,也给韩愈带了新的生活。他终于通过了吏部铨选,担任正七品上的国子监四门馆博士。这一官职,职务不高,影响却很大,尤其对教育行业,更重要的是韩愈从此进入了一个有发言权的圈子,身份从地方幕僚转变为政府公务员。韩愈一到任,就不失时机地向主考官权德舆荐举了一批朋友如侯云长、尉迟汾、沈杞、李翊等人,使得他们得以进士及第。这年十月,韩愈再次升官,成为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进入朝廷的要害部门。正当韩愈韩愈以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仅仅两个月后,他就被赶出中央,出任湖南连州的一个阳山县县令。显然,他遭受了重重的处罚,为什么呢?新旧《唐书》、《唐才子传》都认为是“宫市”的原因,但今天绝大部分学者都认为与“宫市”无关,要么是说实话,上书论天旱人饥,得罪了权臣京兆尹李实,要么是受到了持不同政见者王叔文、韦执谊乃至柳宗元、刘禹锡的排挤。
此后,韩愈又开始了与贫困作斗争的生活。作阳山令,他自嘲“酸寒何足道”;两年后任江陵府法曹参军,他说自己“掾俸之酸寒”;元和元年(806)再拜国子博士,次年分司东都,直至元和七年(812)三为国子博士,一直生活窘困,有时候竟然是上顿不接下顿。生活艰难,一方面是因为这些职位俸禄都不高,另一方面则是他供养的家人越来越多。首次担任京官四门博士的时候,侄儿韩老成一家过来依附于他,这时他已经“家累三十口”;二度担任国子博士的时候,堂兄一家也来投奔他。在当时,拿工资的人,是有义务供养他的穷亲戚的。韩愈的一些朋友也是这样,如县丞崔斯立,就是“秩卑俸薄食口众”;太原府参军苗藩,供养“四室之孤男女凡二十人”,死的时候遗产太少,连安葬都成了问题。韩愈拖着这一大家子人,生活的艰难可以想象,“不知孤遗多,举族仰薄宦。有时未朝餐,得米日已晏”。如何生存下去呢?为了家人,他又开始四处求援。他写信给兵部侍郎李巽,描述自己“动遭谗谤”、“因困厄悲愁,无所告语”的惨况,请求李巽帮助;又向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求救,反复乞求,说他如今所需的生活费用,就是对方的一顿饭钱,“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同时,他抓住一切机会,与领导人沟通,给他们写序,颂扬他们的功德,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与支持。后来人们说韩愈摇尾乞怜,无耻上进,和这些文字也有关系。如司马光说,韩愈写给于頔等人的那些信,肉麻地歌颂对方,以此换取一些生活费用。看他的文章,就知道这个人的志向是“汲汲于富贵,戚戚于贫贱”(《颜乐平颂》)。王若虚也说,韩愈过不得苦日子,那些哀号可怜的语气,经常在他的文章中出现,因此遭到后人的讥讽。“退之不忍须臾之穷,遂为此谀悦之计”(《臣事实辩下》)。
四、韩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