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讶异于你的直白,愣怔一瞬,随即笑了:“啊,这个么……”
“新同学,你觉得我怎么样?”
“是个怪胎。”也算是同病相怜,你丝毫没打算遮掩:“笑是假的,温柔是假的,甚至整个性格都是伪造品。实力是真的,眼睛里的隐忍、寂寞也是真的。你大概觉得所有的人都蠢透了,却依旧不得不扮演温柔笑容,甚至渴望有谁真正能够理解你……”
你眼看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索性闭了嘴。
“继续。”可他这样说道。
你默了默,继续道:“可周围人大多崇拜你,师长对你很信任,不像是给你施加什么压力。你不像是被外界的压力塑造成这个样子,更像是……在自发地模仿着谁。就好像榫卯相接,你拼命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让自己去成为某个人。”
他沉默地看着你,眼里映着夕阳最后一点血色。
“祁策,你在模仿谁?”
他终于一点、一点地弯起嘴角,最后放声大笑,直至笑出了泪,你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
他用戴着佛珠的手,扯紧你的校服领带,眼神复杂得很。
他一定很兴奋,手微微地发着抖,眸子都在发亮;可他为什么会流泪?
他说:“同桌,你可真是倒霉。”
你喘息着推开他,用力擦去唇上的血。
方才的举动,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泄愤般的撕咬。他尖利的犬齿小兽般撕咬你的唇,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好班长,在学校禁地用自己的方式对新同学施暴。
“你说得对。”他似乎平静下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轻轻拭去你唇上的血珠,说道:“今天太晚,明天是周末,我们出来聊聊吧。”
第二天,两个怪胎在市图书馆碰面,却转头双双去了城郊破庙,这庙建了几十年,香火越来越少,现在几乎废弃了。
你瞧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说话,祁策迈步往前走,嗓音柔柔地随风飘过来。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他回头看你,笑得温柔又苍绝。
“如果副人格也能被称为[出生]的话。”
你猜测过他或许有叛逆的过去,你感兴趣的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好学生的样子。
可你万万没想过他和祁策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祁策是真正温和的人,那个傻子,他对任何人都善良,都信任。”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被……强奸。”
他抚着斑驳的庙墙,声音轻柔地:“他害怕,所以躲了起来,而我是为承受这些痛苦而[出生]的。”
“可我是个非常恶劣的人……那天我咬下了其中一个人的性器,挖掉了另一个人的眼球。”他微笑地说:“所幸祁策家里还有些势力,强奸犯们又有前科,所以将事情压了下来。”
你没说话,他垂眸看你,气息轻轻地抚过你的脸颊。
“如你所见,我与祁策截然不同……他有多令人喜欢,我就由多么令人厌恶……”他的手轻轻搭上你的肩,而后移到你的颈。
“我是,肮脏的,卑劣的,完完全全的仿制品。”
你问道:“那么,祁策本人呢?”
“死了。”他说:“或者讲好听点:永远沉睡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幸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永远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他的手慢慢抚上你的脸,声音低低地:“所以,新同学,你很聪明。”
你默了默,老实讲,这是个可怜人。
你是个怪胎,因此没有太多朋友。正常人对朋友表达安慰的时候怎么做来着?
你试着伸出手臂,慢慢环住他,一个没什么诚意,试探性的拥抱。
他身子僵了僵,问道:“为什么?”
你想了想,说道:“因为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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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因此产生实质性的变化,他仍然扮演他的好学生——毕竟,关于他本身的事情,他本身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有什么爱好,半点没有提起来过。
你并不介意这些,不如说你仍然保持着你的观察,自己得来的信息,往往比目标亲自说出口有趣得多。
你本以为你们的关系止步于此,直到某日,你被隔壁班级的体委缠上了。
那是个热情的男孩,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他是真正热情而阳光的人,光是见一面就觉得心里暖和起来。
你也试图与他接触,而这种狗狗性格的人,得到的反馈越强烈,热情就越高昂,因此有一天,他托人将情书放到了你桌上。
其实当时大家认为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是水到渠成的事,你坐在桌上刚刚拆开信封,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将信扯了过去,腕上绕着熟悉的佛珠。
他将情书抽出来,扫了两眼,嘴角突然牵出一点恶劣的笑。
你恍惚一瞬,似乎能摸到一点他的性格。
“真是热情洋溢的爱恋。”他说,语气中罕见地带着嘲讽。
他轻轻偏头看着你,托着腮问:“你会答应?”
你想了想,和这样热情的男孩有一段感情,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你点了点头。
上课铃适时响起,你却在刺耳的铃声中,被你的同桌——也就是性格温和的班长,老师的同学公认的好学生——强硬地拉着手腕,跌跌撞撞地被带出了教室。
同学们哗然,他撞上来上课的老师,解释道:“这位同学身体不太舒服。”
他一路将你拉到图书馆后门,这里几乎没有人来。
他逐渐收紧手指,你再次感到了疼痛。
“喜欢他?”
你一愣:“也……不算?”
他抿紧嘴角,慢慢地,试图说服你似的:“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
“那你想知道什么?”
他只是沉默,已经带了些凉意的风轻轻吹过去,从两人之间。
他轻轻地垂下头,扶住你的肩,埋进你的脖颈里。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气息簌簌地拂在你耳畔,柔软的发蹭着你赤裸的肌肤。
“靠近我,又去招惹别人,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滴泪落在你的脖颈里,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