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阑的手被她紧握住,这个动作并不好做。
纠缠之间,便像她轻轻捧着床上人的手般。
因为天寒,方芷阑的手是凉的。偶尔指尖亲昵交缠,她不禁能感觉到楚清姝滚烫的温度在灼灼燃烧。
好不容易弄好了一切,昏睡中的楚清姝却似乎不大满意她动来动去,反手扣住方芷阑的小手。
白胡子的大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闭上眼悬丝诊脉。
好半天才睁开眼,声音沉稳:这位姑娘大抵是受了风寒,又有些体质虚弱,偏一时间气血翻涌,引发了热病。待老朽开副药,煎下服用,如无意外,便会逐渐好转。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免疫力不好,加上感冒,最后发烧了。
可怜悲催。
方芷阑点点头:多谢大夫了。
头发花白的大夫收回丝线,目光落在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最终还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老夫还有事要嘱咐姑娘。
嗯?方芷阑正将盖在楚清姝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侧过头看去。
病人之所以如此体弱,乃是长期郁积于心的结果。老大夫郑重其事道,姑娘作为她的身边人,定要时时照顾好病人的情绪,且不可再给她增添烦恼苦闷。
知道了。并没有听出他对两人的关系定位似乎有问题,方芷阑表面虚心受教,实际却有点心虚。
如此说来,楚清姝这病,自己多少也有点责任?
毕竟是她给楚清姝灌输了一种名为活下去是为了报仇的暗黑信念。
而且在她刚醒来之时,自己的态度,的确算不上好。
方芷阑抿了抿唇角。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大夫的眼,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年轻人,火气大可以理解,但对枕边人,要多多包容,用心去感受,理解彼此的难处,方可长久。
长久作甚?
方芷阑这才回过神来,正想辩解什么。
老头却已经收拾医箱起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蹒跚的背影。
素色布衣,敞袖被寒风吹起,深藏功与名。
一旁的绿袖却来不及说什么,忙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又急匆匆出门抓药去。
徒留方芷阑一人,对着楚清姝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陷入沉思。
对啊,她明知楚清姝一心只想回司城去送死,还暗示她将报仇作为活下去的信念。
岂不是火上浇油?
以她的能力,根本报不了仇,如果照着自己的思路去想,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之中?
方芷阑决定,等她醒了后,一定要好好引导这孩子。
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不要为了黑暗而活。
楚清姝心力交瘁,一时半会儿都没有醒过来,却也并未睡好。
还时不时梦呓两句,方芷阑下意识俯身凑过去听。
不不要她额上出了一粒粒汗珠,乌发因为左右摇摆凌乱散落。
不要什么?方芷阑接话。
不要抛下我!她像是听见了方芷阑提的问般,猛地伸手要抓住眼前的东西。
猝不及防被她抱紧,方芷阑跌入楚清姝怀中。
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担心将她压坏,忙打算起身,谁知此时楚清姝的力气又大得不像个病人,甚至并不像她自己,鼻尖还轻轻在方芷阑露在衣襟外的脖颈处蹭了蹭。
蹭得她浑身鸡皮疙瘩。
方芷阑动了动,依旧被禁锢得死死的。
与病中的楚清姝相较了好一会儿,方芷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力气也拼不过她。
实在是气煞人也,索性自暴自弃,躺在她软软的身上,也的确挺舒服的。
小姐,药已经煮好了。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绿袖端着煮好的中药进来的。
看见二人一上一下的姿势,瞬间瞪大了眼。
又心领神会地将药放到桌子上,压低声音,像是怕吵到楚清姝一般:我先回自己房间去了,你记得把药喂了。
不是。方芷阑有气无力地想要解释。
嘘绿袖食指放到唇边比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抛给方芷阑一个眼神,我懂。
你懂什么了?
方芷阑满头问号。
好在等绿袖走后,楚清姝紧紧搂在她腰间的手终于松开了些。
方芷阑忙绷直身子,拍了拍她的脸蛋:楚清姝,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楚清姝当真迷迷糊糊中逐渐清醒了些,美眸半张,看了一眼眼前人:哦,是阿阑啊。
即便不舍那柔软的手感,依旧是缓缓松开了手。
见她醒了些,方芷阑忙起身去将药端过来,又将楚清姝的枕头放高,让她背靠枕头坐起来。
吃药。她端着碗,手持汤勺,如同哄小孩子般,乖~
谁知楚清姝盯了一眼碗中黑糊糊的东西,眉头一皱,噘嘴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
方芷阑牙根咬得发痒。
都落难成这样了,还拿自己当大小姐是不是?
不行,忍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药勺移向自己:不苦的,不信我喝给你
艹!
方芷阑的脸皱成一张草纸。
真他娘的苦呀。
不过是轻轻抿了些,她便决定改变策略。
将勺子放进碗里搅拌着,耐心宽慰:正所谓,良药苦口,你只有将药喝了,才能将病治好。
不喝。楚清姝依旧执着地摇摇头。
方芷阑深吸一口气,小宇宙在熊熊燃烧:不喝药身体就好不了,难道你不想替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想到大夫的嘱咐。
于是硬是转了个弯:难道你就不想再尝尝林记肉包子吗?只有病好了,你才能沾荤腥。
一直不为所动的楚清姝,突然舔了舔唇角。
但依旧没有要喝药的样子。
方芷阑徐徐善诱:热乎乎刚出炉的热包子,咬一口,面香绵软,汤汁四溢,肉末掺着酸白菜,香味浓郁~
她注意到,楚清姝明显做了下吞咽的动作,继续道:再配上一碗现磨的豆浆,豆浆里加点白糖,一口包子,再来一勺豆浆。
说到最后一句时,明显楚清姝已经意动。
方芷阑见状,忙将手里的中药硬凑到她的唇边,好歹让她喝下去了些。
一勺甜豆浆没有,一勺苦药多的事。
楚清姝忙不迭扭头去躲,药汁溅得四处都是。
如同墨汁般,在白衣上浸开。
她向来爱干净,实在不能容忍此番状况。
目光落到方芷阑手中的药碗里,有些恼羞成怒。
紧接着,方芷阑手里一空,药碗便落到楚清姝手上。
只见她仰头,眼一闭,心一横,如同解决仇敌般,将这一碗药,顷刻间处理得干干净净。
颇有三碗不过岗的气势。
方芷阑手还持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向来斯文的楚大小姐,喝完药竟有些不够淑女地喘着粗气。
也顾不得什么干净,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药汁。
目光盯紧方芷阑: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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