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秩更害怕了,他抑制不住地抽动,想只要回家就好了,只要回到那间屋子,只要回到严述的身边……
别人的手一碰到陶秩,陶秩就愤怒地嘶吼,他如同一只困兽被人死死锁在怀里,无谓的踢蹬撕咬让他愤怒,他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出门前被妈妈戴在脖子上的围巾变成了绕颈夺命的绳,过长的头发散乱着,只有乱发下一对眼睛亮得吓人,妈妈看见这一幕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要降临在陶秩的头上,明明在过去二十多年里,陶秩一直都那么努力,他的童年充斥着病例单,药丸和医院的长廊,在更早的时候,他更加孱弱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打他,把伤痕累累的他关进黑暗的衣柜里,让他学狗叫学狗爬,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拍下他不堪的照片贴满房间,以此取乐。
他甚至都不会说话不会和人交流,却会用自己柔软温热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她的手臂,轻轻地用拙稚的声音学着叫她“妈妈”。
每一段黑暗过去,都不是光明的开始,阳光只是短暂地照到了这个不幸的孩子的脸上,给予他短暂的温暖后,再把他推入下一段黑暗里。
如何才能……如何才能拯救她的孩子!
陶秩被两三个人一起压在地上,妈妈眼里啜着泪,拨开混乱的人群,用力抱住精疲力尽的陶秩,陶秩在她怀抱里止不住地抽搐,他想止住自己的抽搐,却越急越停止不下来,他狠狠接连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妈妈压不住他的手,哭喊着大声叫了一声:“陶秩,陶陶!”
“陶陶,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妈妈急切地抱住陶秩的脸颊,如果她早知道因为疏忽,会导致陶秩在国外生了这种病,那她当年无论如何都不会送陶秩出国,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陶秩的幻觉已经具象到触觉,她心底只剩下无尽的后悔,“求求你了,陶陶,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旁边的人把身子已经软成一团的妈妈和陶秩拉开,陶秩脱离她怀抱的那一瞬间,表情同被狠心抛下的孩子一样无措,他向妈妈伸了伸手,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他紧张害怕地注视着把他扶起的人,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陶秩都无法把现实和虚幻分开,他时而认为自己身处在一个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噩梦里,时而又认为是自己疯了,所以脑子里才有那么多想法,所以到处哪里都是“严述”,他对着白墙喋喋不休,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手指,掐自己的脖子,挠自己的胳膊,都无法让他感到片刻的轻松。
他的手机在挣扎的时候被甩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直接报废了,陶秩无法向他们展示他和严述相爱的证明,只能一遍一遍固执地重复他的记忆,却被轻易找出了各种漏洞,每次被指出错误的时候,陶秩都抑制不住身体里的冷,这种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透过他的肌理,让他牙齿打颤。
他无法解释严述如何与他心灵相通以至于他们可以通过做梦联系感情,无法解释一个集团的总裁如此忙碌,却为什么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无法解释他们如何无视这七千多公里的距离和六个小时的时差相拥。
陶秩不愿意再向任何人诉说他和严述之间发生的一切,他安慰自己,爱情总是两个人各自的事情,其他人不必理解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