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枕邊撐起半個身子看林鳳致,半晌涼涼一笑,道:“你離開京城,都沒跟我打個知會,直接丟下我就走,我能不恨你?可是,我看見你之後,到底手軟,比不得你心硬!你寧可一輩子默默想我,我卻只要一輩子狠狠做你。”
那架燭台就被他丟在chuáng前几上,這時兀自未熄,燭燈光焰印在他眼底,是兩簇小小的火苗一閃一閃,林鳳致不象他那般喜歡分心亂想,常常將念頭轉到不相gān的東西上去,這個時候,卻忽然想了一件全不相gān的事:殷螭總喜歡自命英俊瀟灑,林鳳致從來懶得理會,不予承認,但有的時候,卻愛看他的眼睛,委實黑而且亮,即使是誇張撒謊的時候,qíng意也真象那麼深,委屈也真象那麼重。
但林鳳致到底不會說這些沒相gān的話,只是深深凝視了一會兒,伸出手去撫他肩頭,這個動作便可以算作邀請,殷螭於是順理成章的順著他手臂下去,火熱的吻落在他迎上來的唇間。
輾轉纏綿一陣,衣衫漸漸褪去,因為天熱,兩人都已經流汗。殷螭在qíng熱如沸的時候還不忘逗林鳳致:“小林,叫我?”林鳳致還沒有到迷亂的時候,是打死也不肯出聲的,只是咬牙喘息,殷螭又逗弄央求:“叫一聲罷,我最愛聽你叫我。”林鳳致終究把持不定,輕聲喚了他一聲:“阿螭。”殷螭於是也柔聲回叫了他一聲:“子鸞。”
這兩個字一出口,林鳳致有如當頭遭了一盆冷水,身體立時僵了,便要推開,殷螭哈哈一笑,纏著不放,喘氣道:“叫了玩玩,也這麼認真!別惱,我是想放心呀——你跟他無論如何也做不起來的,除了我,誰也不能讓你心和身子都給,我真開心!”
可是除了他,似乎也沒有誰會這樣給人以身心雙重折磨——殷螭開心的時候,也是林鳳致隱然哀傷的時候,可是這時候,卻無力將滿心的不愉快發作出來,只能呼吸急促的由得他將自己帶入那一片歡娛,而自己,也不無主動的去追尋激qíng中的至樂。
這一夜歡 qíng仿佛比平素都更加熱烈持久,至少往日結束之後,林鳳致都還有力氣顧及一下自己的小潔癖,定要去沐浴更衣,弄gān淨了才肯睡覺,這夜卻是實在累到不行了,居然在炎熱的六月天氣里,一身汗涔涔的也在殷螭懷裡睡了過去。殷螭往常都會比他早入睡,這夜卻是直到乏累不堪也沒有睡意,歡 好的時候忘記放帳子,几上殘燭猶有餘焰,照見林鳳致眉頭半舒半展,還掛著幾顆晶瑩汗珠,這睡顏帶著一絲無奈與憂慮,可是卻又到底沉酣。
殷螭想到最早林鳳致還堅決不肯和自己同榻而眠,後來終於同榻了,也常常在完事後背對自己睡覺,總要自己貼上去摟抱。可是這一回重逢以來,他睡覺的習慣好象悄然改變了不少,哪怕睡前說過:“天氣熱,離開一點睡。”睡著睡著也會靠近過來,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總是在自己懷裡,甚至主動抱著自己的腰間,將臉靠上肩頭又或者索xing貼著胸膛睡覺,因此殷螭常常取笑他假矜持,裝得再正經,其實心裡還是想自己去抱他要他。
林鳳致對於這種說法是默認的,甚至有時也會自我責備的說出“我貪戀愛 yù,下賤無恥。”這樣的話,對本人缺乏原則的回護殷螭之行為表示出嫌惡自厭。殷螭很不喜歡他這麼說,因為一來這樣簡直是在貶低自己,二來殷螭也不覺得他只是在貪戀yù的滿足——這樣的沉溺於yù 海,與其說是貪戀,倒不如說是依戀,是一種徹底的痴心繾綣。
殷螭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這個時候卻放任自己多愁善感了一下,心道小林雖然心狠qíng薄,卻也有著柔軟易感的弱點,這顆心真正jiāo付出來的時候,便是痴絕到底。也許是因為他一生太孤苦寂寞,也許是他委實太難得這般義無返顧的來愛,所以這樣的依戀,其實可憐。
而忍心踐踏他這樣一顆心的自己,又其實可鄙。
夏天的夜晚總是極短,歡娛剛過,黑夜便逝,因此殷螭也可以說是睜著眼睛看林鳳致直到天亮——雖然林鳳致也不過只睡了短短片刻辰光。
天色薄明的時候,殷螭便已決意起chuáng,將睡在懷裡的林鳳致推了出去,叫外面的兵卒進來綁縛了他,送往大同江對岸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