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懶的輕彈衣袖,深紅色的錦緞雲紋衣袖,襯著他冰雪般的肌膚,透出的誘惑如風生水上,自然無比:“程師兄,想必你是要用這瓶藥來換謝天璧?若我不答應,你就要倒入湖中?”
程子謙單眼薄皮的清冷中更添了一份絕,低聲道:“你答不答應?”
蘇小缺笑著搖頭,斬釘截鐵:“謝天璧比這瓶藥值錢多了,師兄當我是冤大頭盡做賠本生意麼?”
程子謙手指依然穩定,聲音卻有了幾分顫抖,兀自不死心道:“他為了你,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開口求我……他這樣的人,竟然求我……這一年來我什麼都不做,只一心配置這等不入流的藥汁……他全是為了你,你……你若還有一點心肝,就不要傷他,放他跟我走。”
有風chuī過湖面,將蘇小缺的衣袖發梢輕輕揚起,蘇小缺微微眯了眼睛,負手在身後,道:“你倒了吧。”
程子謙眼神驟冷,手腕陡翻,便yù將藥汁倒入湖中。
手腕剛動,只聞輕笑聲起,恍然見紅衣撲面,卻是蘇小缺一掠而至,雙手已戴上銀絲手套,拂過寸關,夾手輕巧的奪過藥瓶。
程子謙武功遠遜,卻不慌亂,衣袖一震,一道huáng色粉霧彈出,登時瀰漫出淡淡的腥氣,顯然是劇毒藥粉。
蘇小缺一手持藥瓶,一手隨意揮灑,指尖掌心內力凝而不發,竟將huáng色粉霧盡數禁錮於方寸之間,驀的手掌一揮,粉霧筆直如線,直奔程子謙而去,自己一個倒縱,已飛回原地。
程子謙不想他武功如此之高,一時不慎,揮袖抵擋間,手背上已沾了些許粉末,登時臉色慘變,連退數步,忙忙的從懷中取出解藥吞下,坐倒在地調息良久。
蘇小缺也不急躁,只一旁靜靜看著,他謹慎之極,雖見程子謙方才赤手握瓶,卻不摘去手套,手指隔著細密的銀蠶絲,慢慢撫摩瓶身。
待程子謙氣色轉回,知他並無大礙,心中鬆一口氣,卻笑道:“師兄,你遠道而來,有些道理,不妨都說給你聽。”
“你會的,我懂個六七分,我會的,你卻遠不是對手。所以你威脅不了我。”
隨手將藥瓶扔到湖裡,像扔掉一隻jī屁股般無所謂,摘去手套收好,淡淡道:“別人送來的藥汁,我再不會喝。我很小心。”
“七星湖宮主要做的事,不光你攔不住,誰也攔不住。”
“你該呆的地方,是白鹿山,或者畫眉谷,江湖風波惡,你還是莫要涉足險地的好。”
程子謙聽了,不動怒,只小聲堅持:“讓我見見天璧。”
蘇小缺見他執拗,嘆道:“程師兄,你見了他又有何益?你醫術比我好得多,我自會對你提防得緊,怎會讓你去見謝天璧?治好了他,於我豈不是麻煩?”
程子謙低頭沉思,面目浸在竹笠的yīn影里,只看見下巴尖得戳死人的銳利,半晌,程子謙從袖中取出一柄看似很普通的刀,拔出,左手持刀,輕言慢語:“我自斷雙手,再不能治他,讓我見他一面。”
蘇小缺凝視著他,不為所動,眼神深而華美,帶著些猜忌不信,只微微笑著,也不答話。
程子謙眼中厲芒閃過,刀尖猛然下劃,狠狠割向自己的右手筋脈,鮮血噴濺而出,已然傷可見骨。
刀尖剛及肌膚之時,蘇小缺眉頭微蹙,似要阻攔,見程子謙用刀手法,卻遲疑了一瞬,待血色乍現,冷笑著停住身形,衣袖略動了動,方才趕上前去,一手奪下刀刃。
程子謙見他出手,心頭狂喜,猛然抬頭看去,卻見他手上銀光閃爍,喜了一半,心已沉了下去。原來蘇小缺方才遲疑,卻是先戴上了銀絲手套,方才奪刀救人。
蘇小缺看了看銀絲手套沾上的些微血跡,搖頭道:“三年不見,程師兄竟不會用刀了……斷個手腕而已,跟屠夫殺豬也似弄一地的血,這可跟你藥神的名頭太不相稱。”
程子謙臉色慘白中更增死色,嘴唇被抽gān了水分也似迅速gān癟枯萎,低聲道:“你看出來了?”
蘇小缺苦笑道:“跟程師兄打jiāo道真是不容易,時時刻刻都得防著師兄下毒害我……”
手套上那抹血色隱隱透著些詭異的深紫,幸得蘇小缺不再是少年時天真不設防的xing子,見程子謙自傷時,用刀手勢頗為古怪,不是直奔骨節處卸開筋骨,而是先刺血脈,使得鮮血怒濺,程子謙一代聖手,又怎會平白讓自己失血過多,更遭受不必要的疼痛?
因此起了疑心,待見到陽光下血色隱約透紫,更是確定無疑,程子謙早在刀刃上下了“見血封喉”,若自己赤手去奪刀,手背必會濺上血跡,哪怕只有一滴,這種“見血封喉”也會瞬間沒入肌膚遊走血脈,除非自己乖乖答應程子謙所求,一個時辰內得到解藥,否則三日之內,必會血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