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末,天黑得早,六点时分就几近完全暗下,公交车厢内车灯亮得晃眼,车上空空荡荡的,只搭载着一位乘客,连司机也没有,途径列表上孤零零贴着一张红色的磁条卡片三桥大厦。
肖澜央百无聊赖地看着干净到仿佛不存在的车窗,哈出一口气,白雾模糊了玻璃上原本倒映出的轮廓,窗外,黑漆漆的林木正迅速倒退。
公交车停下,车身平稳到上方的悬吊扶手晃也不晃一下,经车门打开的动静提醒,肖澜央才反应过来。
刚下车,肖澜央就注意到了有两个人在楼房的屋檐下。
一个双手抱臂,颀长的身体懒散地靠着房门;另一个墙壁拐角处缩成一团黑影,时不时还抖上两下。
本以为门前的人是位身段出奇高挑的女生,走近了,肖澜央发现那是个面相稚气的少年,无精打采地半阖着眼,乍一看怪可爱的。
当他抬起眼睑朝人看来时,给人的感觉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一张颇具侵略性的面孔,漂亮到惊人,却因阴郁冷冽的神情大打折扣。
男生穿着打扮极其张扬,修长的身体被包裹在繁琐且不合时宜的衣袍里,墨染的长发被一条细红绳在中央长度的位置系成一捆,半松不散地耷拉在肩窝,有几缕被放任散在耳边。
他双手端在胸前,拿不屑一顾的视线从肖澜央脸上一扫而过,上下唇瓣动了动,漫不经心地宣告出一句:我要住在这里。
声音是好听,态度可太呛人了,什么年少气盛、目中无人之类的词汇根本不足以突出他嚣张的气焰。
如果和这样的人打过照面,哪怕就撞见一回,单就挑那不可一世的眼神来说,就能让肖澜央记住并厌恶上几年。
躲在墙角处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肖澜央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能不能给我也整一间房?问的是肖澜央,问的时候他却一直用惶恐不安的眼神偷瞄着另一个人。
不知道在肖澜央出现之前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让看起来已完全踏入社会的青年男性如此畏惧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
肖澜央很好奇,这二人是怎么摸到这座山林里来的?
他稍加思索,觉得还是先把他们两个租房的事往后推一推比较好:今天忘记在公司打印合同了,不然你们明天再来?这两个人来历成谜不说,一个乖戾无礼,一个鬼鬼祟祟。
刹那间,少年精雕细刻出的五官扭曲一瞬,神情阴鸷。
他站直了些,不再依着门板,垂下双眼,视线又兜转回肖澜央脸上,用可以称得上是凶狠的语气丢出仨字:你废物?
肖澜央:我他mua三秒之内鲨了你!
表面上他是不动声色地笑而不语,实则是被噎得不轻,想不出接下来可以说的台词。
正与此时,少年身后的门被人从房子里打开,三个人一齐看向门的方向。
赵所生看到门外头有三人,先是一愣,然后视线落在了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那男生的脸上,眼角下方挤出两条褶子来,笑道:谁家孩子,长得真疼人,是来租房的?跟澜央是一个学校的吧?怎么你们都不进屋啊?
肖澜央的脑子开始隐隐作痛,极力阻止两人进门:房间没来得及打扫,租房合同我还忘记准备了,今天没法租给他们。
赵老先生又发话了:嗨!那有什么的?先让他们住下,房租交给你,等有空再把合同给补上呗。我看这孩子给你当室友就不错,你俩都是学生,没代沟,瞧着家境也不错,肯定有教养。他又重新打量了那少年一番,接下来语出惊人,长裙好看,做工真好,现在的女孩子就是会打扮。比你还高呢,基因好啊。
当事人那张精致细化的脸,倏的一下,脸色沉了不止一个度。
肖澜央注意到,赶忙抢在他开口前一步跨过去,硬着头皮伸出手,死死捂住他嘴巴,另一只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就着这个姿势把人半推半拥弄进屋,扭着头对赵所生说:那我先带他俩去看房间。
瞧两人间的互动,赵所生还觉得他们关系不错,在闹着玩,高兴的合不拢嘴说:行嘞,我给你们做饭去,晚上一块儿吃。
剩下那名青年哆哆嗦嗦地走在最后面,赵所生回头看看他,穿这么少,看给你冻的,要注意保暖。
第4章 不正经
发展到这一步,肖澜央只能说尽量劝退。
他先带着二人在一楼和二楼的小房间转了一圈,看那孩子不像是家里缺钱的样子,就试图拿房子的弊端来打消他租房的念头。
肖澜央:房间很小,地方也偏,到哪都不方便,没有空调暖气,连冰箱都没有,外卖应该是送不到这里,我怕你在这住不习惯。
小老弟没那么多耐心听他说话,嫌聒噪:少废话,把房间钥匙给我。
见实在游说不动,肖澜央就掏出了一楼房间的钥匙递给他:这是一楼单人间和大门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这位小哥墨染过似的眉毛往眉心间狠狠一凑,压低清冽的嗓音道:你要我住在那种老鼠洞大点儿的房间?给我二楼的房间钥匙!
肖澜央万万不想和他这样的人住在同一个楼层,出门来个面对面的偶遇,他转过头,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睛盯上了另一名准租户:一楼的房间是太挤了,要不你也住二楼房间?赵叔明天就走,可以两人先凑合挤一晚上。
小青年迅速进入摇头状态,摇得他说话声都跟着颤:我住一楼我住一楼我住一楼我住一楼。连连重复又重复,语速特别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肖澜央彻底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对两人摊牌:说实话,我不是很想把房间租给你们两个人。
少年透着点儿愠色的脸沾上些许困惑,全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拒绝,不解又不服气地盯住肖澜央,问:为什么?我又不吃你。
肖澜央:我想找同校的学生来当住客,招租信息只发在校内网里,没有公布地址,也没有人联系我要看房,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知道这里有房屋出租的消息,又是怎么找到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
啧,麻烦,你哪个学院的?说话的同时,少年改变了原本双手端抱在身前的姿势,右手很自然地落在腰后。
肖澜央说:京川大学。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少年递出自己的右手,伸到他的面前,手里持着一张学生证。
那确实是肖澜央所在就读学校的学生证,上面还有少年的照片,姓名那一栏写着姚迟二字,入学时间就在去年,文学院大二生。
姚迟挑动眉梢,冷声说:看清楚了?
肖澜央又一次缩小了筛选范围:生命科学学院的优先,其他学院的学生我也不熟
他的话说到一半儿时,戛然而止,原因在于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惹恼的姚迟拽住了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就让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怒气几近化为实体,压得屋里人喘不过气来。
肖澜央直接被他一把扯到了面前,离得尤其近,两人的脸都快要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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