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當空,照亮了孤身行在長街上的人影。那人的身形極為瘦長,若是不注意看,倒像是一束被丟棄在黑暗中的幽影。
再回到客棧之時已是深夜,院門緊緊閉合,門栓已經合攏,再想從正門進入已然是奢望了。不過,他也並不想大搖大擺的走進客棧,是以,他摸索著院牆,向緊鄰著客棧的一條偏僻的胡同走去。
他將自己的腳步放得很輕,春闈在即,他可不想招惹巡邏的更夫,因此他比預計得時間到的晚了些。在胡同的深處,在房檐陰影的遮蔽下,他蹲下身,沿著牆圍尋找著,手指在濕滑冰涼的青苔上划過,在一個略有些乾澀的縫隙處用力一推。一塊磚石無聲地被推了開去,露出一段狹小的空隙。
他熟門熟路地又依次搬走了數塊鬆動的磚石,一個狗洞大小的區域被清理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鑽了進去。
緩步踏上客棧吱呀作響的樓梯,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間的門。房間裡擺放著兩張床榻,其中一張屬於蔡年時,而另外一張,屬於他。奇怪的是,這兩張床榻之上竟然都躺著人,月影透過窗棱照射進來,冷涔涔地,將躺在他床上之人的面容照亮。
那人,的確有著令他嫉妒的好容顏,竟是說不清,究竟是月色更幽,還是他的容色更清。可是,那人為何會躺在他的床榻上?
「沈忘!?」他怔了一下,不由地小聲叫了出來。
第47章 捧頭判官 (八)
隨著他這一聲驚呼, 房間中驟然燈火大亮,他就像一隻被猛地丟到火中的青蛙,趕緊抬起胳膊, 遮住自己被晃得直花的雙眼。
透過衣褶的縫隙, 他看到剛剛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沈忘,施施然坐起身,沖他露出一個極為溫和澄淨的笑。
「元朗兄,多時不見啊!」
* * *
文元朗終於低下了他傲慢而清高的頭顱,他被眾人圍在中間, 抵死不肯說一句話。無論別人問什麼,他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除了面相愈發清苦之外, 很難明白他心裡究竟盤算了些什麼。
霍子謙見眾人都對文元朗的沉默頗為不滿, 又起了菩薩心腸, 不停地給文元朗打著圓場:「元朗兄, 我們大家都知道那捧頭判官不是你, 可是為了避嫌, 大家都交代了當時的所在, 所以你能不能……」
文元朗一言不發, 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地面,臉上寫著兩個字:不能。
霍子謙嘆了口氣, 又轉而面向眾人:「雖然我也不知道元朗兄究竟去了哪兒,但是以我對他的了解,就憑元朗兄的人品, 他如此行事一定是有苦衷的。還希望大家給他一點時間……」
「那捧頭判官可不一定給我們時間呢!」易微不陰不陽地嘟噥了一句,在考生們中間引起一片嘰嘰喳喳的應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