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橫,沈忘猛地踏前一步,如同交託生命一般將柳七緊緊攬進懷裡:「就當是為了我,就當是我求你!」
懷中人輕輕顫了顫,緩緩抬起雙臂,回應著沈忘殘破的擁抱,構成一個完滿的圓。真好啊,他的懷抱那麼繾綣那麼暖,柳七幾乎捨不得放開。騎龍山的霧啊,靖江縣的雨,盛京春日的柳啊,大明湖畔的風,這世間所有的美好與絢爛,穿越時光的荏苒將二人齊齊包裹,似乎再也不會分離。
沈忘感覺自己的後背被柳七輕柔地拍撫著,一股辛酸驟然襲上眼角,差點兒掉下淚來。可那淚水還沒在下睫上凝結成珠,一陣刺痛從風府穴處傳來,沈忘兩眼一黑,軟倒在柳七的懷裡。
柳七垂首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男子,笑著搖了搖頭。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聰慧機敏,卻唯獨學不會對身邊之人留心。若他但凡對自己存有一絲一毫的防備,方才那扎在風府穴上的一針也不會這般立竿見影的效果。
臨行前,她本想給他留下寥寥數語,卻提筆忘言。狼毫筆上的墨珠兒滴下來,在白竹紙上氤氳開來,如同未乾的淚痕。也罷,能訴之筆端的話語,他心裡自會懂得,何須再費筆墨?更何況,死生之別,又有哪一字那一句能承其重呢?
想及此,柳七就此擱筆,推門而出,再沒回頭。
若我已成你迎向光明唯一之軟肋,何不以身為燭,照汝前路,痛哉,快哉!
* * *
朱翊鈞低頭看了看正在仔細給自己扎針的柳七,露出了一個與自己身份極不相符的,單純到可愛的笑容,心中暗道:柳仵作醫術高超,人又美貌,當真是世間罕有的奇女子,無怪乎沈先生心悅於她了。
他歪著腦袋,樂滋滋地回憶著自己與沈忘初見之時,沈忘用樹枝龍飛鳳舞地在沙地上留下的一行字:靄靄停雲,濛濛時雨。現在想來,沈先生定是從那時起,就對柳仵作存了心思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怎麼還沒與柳仵作成婚呢?若真成了婚,那話本上該怎麼寫呢?
心中這樣想著,小皇帝唇角的笑容便也瞞不住,竟是不自覺笑出聲來。而恰在這時,柳七手中的針停了。
朱翊鈞自覺失態,趕緊斂容道:「連日來,柳仵作又要查案,又要入宮為朕施針,實在是辛苦。」他一邊說,一邊沖一旁侍候的馮保使了個眼色:「大伴,將朕昨日得的玉墜子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