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看著窗外,竹林被雨水洗刷的油光錚亮,竹葉上的水滴積滿了盛不下,掉下去,匯入溪流,新的雨下下來,竹葉上又積上了水。
晚飯也不吃,這個樣子,有一個多時辰了。
“姐姐過會子去澹寧居的時候可要帶好雨具,別再象剛才淋的跟落湯雞似的!” 如蟬繼續說。
她頭也不回,毅然道:“我說過,我不去。“
如蟬只有十六,說話卻老成,不急不躁地勸:“不去怎麼成?總管下的命令,德子臨走時說,姑娘自己不去,就著人來抬。”
剛才一路狂奔回來,其實大可不必,他要找她,豈是她躲得了的。
“我實在不能去。” 陰雨天的黃昏,她窩在暗影里,聲音都是灰暗的:“我不舒服,你幫我去說一下。”
如蟬走過去,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體溫如常,道:“姐姐別害我,萬歲爺指名要你,我去說,不想活命了嗎?”
見那煙眉蹙得跟山似的,看來是真不願,拉一下她的手,輕聲說:“萬歲爺不好嗎?多尊貴的人,又是那樣的品貌。多少人想不來的事!姐姐要惜福才好。”
話是沒錯,那樣的人,看你一眼,就能讓你雲裡霧裡,方才山上…,她臉頰燙起來,轉身避開如蟬探詢的目光。
就算這樣,也不能把自己送過去陪他玩耍。過一年就要走的人,混跡於三千粉黛中,尋求那一點點可憐的關注,生出許多牽掛和是非,何苦?
桌上攤著畫稿,造辦處的摺子,英文的書稿,和一個包裹。包裹里有她心心念念的隨身衣物,包括那火柴盒似的小玩意兒。
這個黃昏,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只能一遍遍地看些與她相關的資料和物品,他做了各種推想,到頭來,也不過如同造辦處摺子上寫的一樣:“非天/朝之物,未得可解之法。”
他從桌後站起來,把目光從這些東西上移開,眼前站了一名宮女,穿著紫衣服,低著頭,他恍惚了半天,以為是她,直到又一名宮女出現,才清醒過來。
李德全垂著手,輕聲地說些什麼,他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腦子立即浮現了她的紅唇,柔軟地,細膩的,芳香的唇,剛起了個頭,嘴裡就跟含了一包蜜似的。
不解了,也沒法解,再這樣熬下去,要熬出病症來。他想了幾個月,想明白了,到他這份上,何需講究人的出身,就算天外來客,別人或有顧忌,他已不必。
好不容易等到上了燈,膳用畢,洗漱一新,打開一摞摞的摺子,埋頭其中,才勉強靜心。
顧順函送點心來,他看了一眼鍾,時針快到第九格,怎麼還不聞她的影蹤。
終於忍不住,喝奶茶潤了潤嗓子,問:“清溪書屋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