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雖遭了水患,卻不算嚴重,官府措施得當,適時賑濟,災民流民人數比往年少了很多,老朽四下行醫,見了不少風寒時感,尚未見過一例時疫。”
四阿哥臉色有所緩和,指了指另外幾個人:“你們幾位怎麼說?”
“孫大夫所言極是。”
“這位是妙春堂的趙大夫吧。你怎麼說?裡面這位小姐是不是時疫?”
趙大夫連忙深施一禮,賠笑道:“小人贊成孫大夫所言。小姐只是染了風寒,不是時疫。”被四皇子選去為那位小姐診脈,又點名問話,可見在皇家人眼裡他的醫術已經是淮安府冒尖的幾個,出了這門,他的名氣又可以大上一截。
“難道趙大夫也沒見過時疫的病人?我怎麼聽說,你今兒早些時候曾看過一個女病人,正是時疫?難道趙大夫先前竟是誤判?府台衙門的幾位差役可已經聞訊過去逮人了。”
“這個——小人今日確曾在一家客棧見過一例時疫。”趙大夫驚出一身冷汗,橫下心一口咬定。
“醫者父母心。趙大夫該不會連自家的孩子也認不清吧?怎麼幾個時辰前診治過的病人,這會兒就忘了呢?同一個病人,早先說是時疫,這會兒又說不是,是何道理?”
趙大夫說不出話來,只能跪下磕頭求饒。早先客棧里那位女病人,他沒當回事,懶得仔細看,方才那位小姐身份高貴,他太當回事,沒敢仔細看,哪裡知道竟會是同一個人。
四阿哥重重一拍桌子:“你身為大夫,不肯用心治病救人,只知斂財沽名,信口開河,草菅人命,更有甚者,散布謠言,混淆視聽,擾亂民心,其心可誅!”
趙大夫嚇得渾身有如篩糠,抖抖索索地匍匐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
那些大夫,有的膽小有的心虛,只嚇得腿腳發軟,牙齒打顫。有些原本不齒趙大夫為人,懶得為他求情。也有些同行相爭,暗自幸災樂禍。剩下的即使認為他罪不當誅,揚州十日,陰影猶在,早聽說滿人貴族常於談笑間殺人,又親眼見到四阿哥翻臉如翻書,哪裡還敢說什麼。
孫大夫到底是這些人的精神領袖,定了定神,賠笑施禮:“回稟四阿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等行醫,偶爾誤判誤診也是有的,未必存心為之。淮河水患,由來已久,厲害的年份,饑民遍野,瘟疫橫行,十室九空,每每想起都是心有餘悸,故而每到這個時候,官府百姓都特別小心,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趙大夫也是謹慎太過,草木皆兵。好在尚未造成嚴重後果,還請四阿哥高抬貴手,讓他改過自新。”
此言一出,膽子較大的,捱不過情面的,紛紛附和。到後來所有人異口同聲:“請四阿哥高抬貴手,繞過他這一次。”
四阿哥其實並沒真想殺這個大夫,只是心懸楚言下落,擔憂了好幾天,好容易找到了,卻是奄奄一息,若是一個不好,真被帶走了,又不知要吃多少苦,弄不好等他趕到已經沒了性命,想起來就覺得一肚子氣憤。客棧危機,始作俑者正是這個黑心庸才的大夫!氣惱之餘,藉機發作一番,也不排斥結實賞他一頓板子,聽見孫大夫那番話說得有些道理,又見這些人齊了心求情,想想楚言還要靠著他們醫治,也不好太過為難,當下冷聲道:“既這麼著。來人!把他那個妙春堂的牌子拆了,作為懲罰。從此不許他在淮陰城裡行醫。”
幾位大夫悄悄吁了一口氣,又恭維一番四阿哥的仁慈大度。趙大夫才德平庸,拉病人搶生意卻是一把好手,去掉這麼一個競爭對手,許多人也是樂意的。
趙大夫保住了性命,又逃過牢獄之禍皮肉之苦,已是感激涕零,不敢再求其他,磕了個頭,被人帶了下去。
四阿哥對著孫大夫抱了抱拳,神色誠懇:“孫大夫醫術品德皆超人一等,病人就拜託了!”
孫大夫慌忙擺手:“不敢,不敢。老朽自當盡力而為。只是病人身體嬌弱,眼下病勢十分兇險,不容樂觀,若能挺過今明兩日,甦醒過來,老朽才敢說有幾分把握。”四阿哥給了他一個好大的面子。可是,皇子的禮遇也是好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