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悉悉娑娑將衣褲鞋襪穿好,又自取了一頂新的藍緞子便帽束髮戴正,這才開門出去。
外頭院子裡太陽挺烈,刺得我眼睛發麻,正揉著,那頭戴鐸帶著小蘇拉拎著食盒過來,見了我,笑道:“二小姐起了?該餓了吧?先吃飯吧,主子交待,二小姐昨兒過節玩累了,今日只管在屋裡歇歇,不用做事。”我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我玩累了?是給你家主子玩兒我了!
戴鐸指揮小蘇拉進屋打開食盒,取出菜餚米飯一一擺放好,都還香騰騰、熱乎乎的,又滿面堆笑道:“昨兒四爺回來得早,親自督促我們布了這滿院子的花燈,說晚上二小姐回來一起過節,我一聽,忙帶人趕出去接你,誰知到了致美樓一問,你跟十三爺先走了,我看小紅馬還在,就只好在那等著——晚上看著花燈還不錯吧?”
“哦,戴總管接我回來時怎麼沒說四阿哥已經回府了?”我接過小蘇拉遞給我的湘妃竹鑲銀筷擱在小碗上,先分了他一碟蘇葉餑餑拿出去吃。
戴鐸一愣:“我有說呀,你沒聽見?見上面兒我頭一件就說了這事。”他又報出一個長隨的名字,說我不信可以問。
我想了想,那時我正有心事,是有可能沒聽到,也懶得跟戴鐸扯皮,因勉強笑道:“戴總管吃了嗎?”
戴鐸道:“四爺叫謄的摺子剛清理完,等下過去再理一遍,這就要去吃了。”
“哦,那我就先偏了,你忙?”
戴鐸聽出我送客意思,眨了眨眼皮子,看我已經坐在桌旁,才忍不住道:“四爺又去了毓慶宮,晚上還有應酬,必要遲回的,二小姐儘管放心安置。”
我聽他一路把話說的客氣中帶著不倫不類不陰不陽,多少起了疑心,想說什麼,又忍了,只道:“在這兒的都是奴才,各守各的本分罷了,主子在與不在,也都一樣,戴總管你說是嗎?”“那是。”戴鐸不知怎麼冒起汗來,腦門上油光光一片,卻還不走,看著我道:“四爺讓把花燈全收在一間屋子裡了,二小姐可要看看?”
我剛挾筷菜,還沒送進口,心裡一煩,隨口道:“不看。荷花燈什麼的分給小蘇拉他們拿去玩吧!”
戴鐸還沒說話,小蘇拉連撲帶跑從外頭進來,急搖手道:“不行不行,過了中元節,再拿荷花燈回家玩,我媽要打屁股的!”
戴鐸作勢趕著小蘇拉要打,小蘇拉忽然哭鼻子道:“戴大爺,鬼節用過的燈不能叫我拿呀!”
我看的傻了眼,忽然想起昨日和十三阿哥在路上遇見小孩唱的歌:蓮花燈,蓮花燈,今日點了明日扔。
敢情七月十五中元節就是鬼節,怪不得十三阿哥說我小時候藏燈還要被四阿哥罵,原來是這個道理。
“算了,”我擺擺手,“那就把燈抬出去都燒了好了,反正放在那我也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