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攏好散亂衣襟,縛帶下榻,剛剛與他擦肩而過,他加上一句:"晚飯我會叫人送上來給你。"
我忍不住駐足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面容無波:"你放心,我不會來碰你,你不願意為我生孩子,別的會生的女人多的是!""不要把我和你身邊的女人混為一談……"
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沒聽清:"什麼?"
我一揚首,沖他大叫:"不要把我和別的女人混為一談!你叫我信你、等你,你又可不可以等我長大、等我想生孩子的時候再生?生孩子這麼危險的事情不是全由你一個人說了算的!萬一我死掉了怎麼辦?對,我死了,你還有一大幫女人排著隊給你生兒子!你現在就去找她們好了!你不管我就別管,我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他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但很快地,他猛然抬起手,我料定他又要拿出那套"奴才跟主子說話的規矩"來教訓我,索性一挺脖子迎上去。--他又不是第一次打我耳光,我怕他個鳥!
然而他的手並沒有落到我的臉上,他是怎樣抬起他的手,就是怎樣放下。
他那雙黑黑的眼睛,在燃燒過後,只剩下平板的疲乏:"如果我不是這麼喜歡你,我會殺了你。"
四阿哥繞過我,大步走出書房,我聽到他重重摔門,外面紛亂成一團。
他叫人牽了他的馬來。
他走了。
不管外面陰雨泥濘山路行走多難,他就這麼騎馬走了。
我呆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沮喪與受傷的感覺一起湧上來,如果這中間還夾雜著什麼別的,我不願去分辨,更不願去體會。然後我走出書房,逕自回到樓上臥房,死人一般躺下。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暗下來,有侍者上樓給我送晚飯,先是輕輕敲門,說是送飯來,我並不理睬,前後三次,均是如此,便聽到門外一陣響動,似是將食盒放在了地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四周安靜極了,偶爾有些聲響,我便疑心是他回來了,但聽下去,又沒了後文。
於是在長久的一次次重複的失望所造成的疲倦作用下,我漸漸陷入深眠。
一陣心悸使我醒過來,我睜開眼,一抹黑。
我動了一下,臉朝外,看到床前站著一個人影。
他帶著我熟悉的低淺的呼吸站在那裡,而沉默如同暗夜一般寬闊。
黑暗中,聽得到風和雲層掠過天空的聲音。
月色仿佛是一點一點移動進來,我的眼睛適應了這樣的微光,我幾乎可以看清他柔軟光潔、稜角優美的雙唇。
他是魔鬼。